□高军
1951年第三季度,巴金作为北方老根据地访问团华东分团副团长来山东开展工作,先从济南到青岛,又从青岛回济南,再从济南一路奔赴沂蒙山区。他的工作是到老革命根据地去走访慰问,和文学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整个行程也没有安排文学活动。可是,作为著名作家来到山东后,巴金得到山东作家的热情接待,这让他感动而难忘,在心灵深处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
7月26日中午,巴金下榻省政府交际处5号,第二天上午时任山东大学教授兼艺术系主任的臧云远就来了,这是山东作家中第一个来拜访巴金的。臧云远是蓬莱人,1932年开始发表作品,同年参加中国作家左翼联盟,编过杂志,发表、出版诗歌、剧本、文艺理论、译著多种。这天上午紧接着来访的是诸城人王统照(字剑三),他对巴金表达了欢迎之意。王统照与郑振铎、沈雁冰等是现代文学著名团体文学研究会发起人,当时是山东文联主要负责人。1916年就发表文言小说,1918年在《妇女杂志》上发表第一篇白话短篇小说《纪念》。他的长篇小说代表作《山雨》反映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北方农村的破产和农民的觉醒,风格深厚、沉郁,影响很大。王统照年长巴金8岁,文学创作起步也早,巴金对他很尊敬。他俩还商定,28日下午山东省文联宴请访问团中的文艺界人士。王统照想得很周到,翌日下午让即将陪巴金一起前往沂蒙山区的陶钝以及刘知侠、臧云远先过来,接大家去游览大明湖,然后再到大华饭店共进晚餐。由于是文艺界的宴会,气氛很活泼,巴金也喝了四五杯葡萄酒,沙梅还即兴在桌上唱了一段川剧。巴金多次向山东作家虚心了解山东的情况,以便于下一步开展工作。后来在一同去沂蒙山区的路上,8月8日晚上在沂水县城的宿舍院子里,巴金又请陶钝过来给讲山东解放战争时期的几次大战役的情况,感到受益匪浅。
7月30日,巴金一行到达青岛,在市文联工作的作家江风,和市长赖可可、副市长王少庸一起到车站迎接。江风是栖霞人,1931年开始发表作品,是1938年参加革命的文化人,办报刊、办书店,后来在北京市文联工作,小说、诗歌、剧本创作都可圈可点。巴金一行在青岛期间,江风一直陪同。巴金在31日早饭后专门去了一趟市文联,是对江风热情陪同的回访和感谢。8月1日,巴金他们到青岛海军基地运动场,然后坐车去东海饭店,在那里见到刚就任不久的海军司令员萧劲光。这个时候,陆侃如、冯沅君夫妇也赶过来陪同。陆侃如是江苏太仓人,著名的楚辞研究专家,时任山东大学副校长。冯沅君原籍河南唐河,22岁时她在创造社的刊物上发表了以《卷葹》为名的系列小说,深得鲁迅先生赏识,后在金陵大学、山东大学任教,是新中国第一位一级女教授,也担任过山东大学副校长。他俩的到来,让巴金非常高兴,体会到浓浓的友情。
8月3日早上,巴金他们要乘火车到潍县,随后去沂蒙山区。一上车他们就遇到了于寄愚,又交流了一番。于寄愚是蓬莱人,1930年在上海任左翼美术家联盟总干事,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回到家乡,以教学为掩护开展抗日救亡活动。担任过报社社长兼总编辑、中共中央山东分局文委书记,中共济南市委宣传部部长,华东文联党组副书记、秘书长等。先后出版小说集《石头奶奶》、长篇小说《一支不正规的队伍》和戏曲剧本《花芙蓉》等。作家遇见作家,有更多的话可说,他们在去潍县的车上一路交谈,直到上午12点多下车。于寄愚此行也是去基层参加走访慰问活动的。
8月20日晚上近12点,巴金才从沂蒙山区回到济南,同来山东的刘大杰给他送来两封上海来信。刘大杰担任过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中文系文学教研组组长、中文系代理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等。都说家书抵万金,文人之间更是惺惺相惜,互相理解。巴金深受感动,到凌晨1点多才睡去。
23日是巴金在山东的最后一天,第二天他们就要到苏北去。早上7点多骆宾基打来电话。巴金和骆宾基有一段很深的友情,骆宾基原名张璞君,珲春人,1933年到北京大学旁听,1935年回到珲春,后到哈尔滨,结识一批左翼文艺青年,知道了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的《生死场》在鲁迅扶持下出版,他循着“二萧”的足迹奔赴上海。长篇《边陲线上》经鲁迅指导,创作完成后经茅盾推荐准备出版,但上海战事一起,就耽搁下来。好在书稿保存下来,这部反映东北抗日义勇军斗争的长篇,后于1939年11月由巴金任主编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成为骆宾基的代表作。他还有长篇小说《幼年》《骆宾基短篇小说选》及《金文新考》等。那个时候,骆宾基刚从人民日报社调来山东,任省文联副主席。他过来和巴金对接,既有个人之间的感情,也有工作上的联系。上午在省政府参加汇报的空隙,王统照与巴金交流对李健吾文章的看法,两个人谈得无拘无束,很放得开,竟然说到“活泼有余,略欠扎实”等话题,体现出一片坦诚。晚上8点半,中共山东分局、华东军区所辖山东军区、省政府在交际处设欢送宴会,饭后举办舞会。在这个空隙,骆宾基又过来和巴金交流,骆宾基去后巴金和靳以继续观看跳舞表演。8月24日,巴金一行乘坐的火车是下午接近7点离开济南的,王统照、骆宾基都赶过来为他们送行。
这个秋天的山东行程,山东作家处处体现出尽地主之谊的真挚感情,让巴金深受感动,永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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