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锦绣香
2021年09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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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艳菊
  我给那两间房子起了一个名字:“风生锦绣香”。出自杜甫的一句诗,听上去有点望文生义,倒是很贴切。每走到那两间房子边上时,人似乎被熏香了,不由得会喜悦,平常遛弯儿时宁愿绕远路也要去那儿看看。
  “风生锦绣香”在一条老胡同的入口处,房子的墙啊窗啊被红的花、黄的花、紫的花、粉的花,还有一蓬蓬的绿装扮得像风景区里很文艺范儿的民宿,好看养眼。大概还真有人把这里误认为是民宿,所以红漆的门上用白粉笔写着“这是自家住宅”的话,字体潇逸,语气谦逊,虽是请勿打扰的意思,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对陌生人亦是这样谦恭有礼,和植物的气质倒是极配。
  房子旁边立着一把梯子,可以上到房顶,踮起脚一看,连房顶上也种满了植物,粉一片绿一片的。风轻轻吹着,阳光晃人的眼,心思给这些花花草草温柔地晃动着,站在那里兀自发愣。
  说实话,胡同里的生活环境一点都不好,拥挤杂乱,胡同两头都是喧嚣的街市,车辆行人熙来攘往。这户人家只有狭窄的两间房子的生活空间,却把这简陋的属于自己的区域装扮得田园一般闲逸幽静、生机盎然。
  这是一户怎样的人家呢?我差不多总是午后出来遛弯儿,那红漆的门总是静静地关着,我总会想到打理这片风景的主人的模样。“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想来这家人一定心思宁静、睿智通透。也许他们早已见惯了人生的风浪,看透了世事,一心寄托在静默的花草上,在闹市中安贫乐道。我甚至把他们想象成饱读诗书的人家,那样的人家才会在喧嚣忙乱的生活里有这份闲雅的情致吧。
  在那个明媚的早晨,很多猜想都被现实证实了我个人狭窄的见识。
  那天,鸟鸣声把我吵醒,起床后,看时间尚早,就出去转悠,顺便买点早餐。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胡同,走到了“风生锦绣香”,花草们在清爽的微风里更加明媚。
  红漆门竟是开着的。一个中年女人正拿着梳子站在门口梳头,长长的黑发披在矮胖的身姿上,并不怎么协调,和我平日里遥想的书香气一点都不一样。她是很平常的中年妇人。她转过身来,见我看她家门前的花草,很礼貌地向我点头微笑。
  很熟悉的笑容。我恍然记起,她不就是前面街上开着小小裁缝铺的女人吗?我曾经在她那里修改过一条裙子。借着这个由头,我向她搭讪。果然是的,只是她早已不记得我了。她是个健谈的人,说话爽朗亲切。我心里好奇,很热情地和她攀谈起来。
  这两间房子竟然是租来的。见我惊讶,她平静地说,房子是租来的,生活可是自己的,得认真热情地对待。
  他们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她在前面街上开小裁缝铺也十几年了,一直给周边的人缝缝补补、修改衣裳,赚点生活费,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丈夫跟着亲戚的装修队四处揽活干。夫妻俩从农村来,平日里都喜欢花草,就养着玩,越养越多,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是个乐天派,话语清淡简明,神情和语气里流露出知足和幸福。
  原来是这样平常的人家呀,虽不是我遥想的诗书人家,但正是这样的寻常人对生活孜孜不倦的热情才让人感动。
  问起红漆门上的字,她说是读大学的孩子写的。脸上欣慰的表情和说花草时一模一样,这些都是她在人世间的骄傲和自豪吧。
  我把起名字的事讲给她听。她说自己识字不多,这名字听着文绉绉的,很好听,意思也好,她很喜欢。我又把“风生锦绣香”打在手机上给她看,她看了好大一会儿,很感激地向我说了好几遍谢谢。
  其实,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她精心打理这些花草,付出时间和心力,把美好呈现给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更可贵的是她乐观的生活态度,春风化雨一样,影响着身边的人。
  不久后的一天,我发现红漆的木门上多了一道绣花门帘,绣着我告诉她的那句诗:“风生锦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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