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活着”
2021年10月0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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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镇》 刘玉林 著 山东大学出版社
     □酸枣小孩

  百余年前的中国,腐朽的清王朝土崩瓦解,继而代之的是更加民不聊生的军阀混战,日军侵华,一时间,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华夏大地哀鸿遍野……作家刘玉林的《花子镇》便是取材于这段“国耻”般血淋淋的历史而成就的一部长篇小说。
  《花子镇》里的故事发生在齐鲁大地琅槐境内,一处位于黄河下游的破落古镇。所谓“花子镇”是虚构之地,概因此地民众身份皆为“叫花子”之故。在那个时代,偌大的中国,何止有一个“花子镇”,何止花子镇有花子。这层寓意,在故事中,已经由主要人物秋和冬的要饭历程向读者揭示了出来。从花子镇到济南府,从济南府到山海关,从山海关到山西,从山西到北平,他们要饭的足迹所到之处,到处是要饭的队伍,到处是饥饿的人群,到处是饿殍铺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小小的冬就是跟着父母兄长行走于这样的地狱之境才被吓成傻子的。小孩子看到了那么多人间惨象,饥饿,屠杀,狗吃人,人吃人……从此以后,他便被困在这样的噩梦里无法解脱。
  花子镇唯一的财主老半的“青砖大宅子”贯穿了整个故事的始终。它是老半的祖产,是老半区别于其他花子镇人的一个标志。然而它又是荒诞的,在人人都没饭吃被逼得背井离乡去做叫花子的花子镇,青砖大宅子里却存放着上千斤粮食。连老半一家都舍不得吃的粮食,到最后却都被原来的土匪、后来的警备团团长李青山全部拉走了。老半像守财奴一样坚守了一辈子的财富,像席卷花子镇的那场洪水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变成叫花子的老半大约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一心想要守住土地,靠自己的劳力和汗水活命的秋,其最终的结局也和东家老半一样,他和杏儿满心期待的秋收景象被滔滔的黄河水冲刷得踪迹全无。在血雨腥风的国难当中,只想老老实实做一个农民也是不可能的,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土地,秋也只能仰天长叹,继续背起行囊,和已有身孕的妻子,带着花子镇幸存的孩子们踏上要饭的漫漫征程。
  秋的固执与愚钝,在一定程度上注定了他的“理想”的失败。而同为年轻一代农民的皮小七却选择了和秋不一样的人生道路,可以说,他是花子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觉醒者”。虽然他最后为了保全花子镇的乡亲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看起来也是一个“失败者”,他的革命精神却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花子镇的人们。他的师傅六爷孙来旺最后的舍生取义,一边暗暗揣摩着“革命”含义,一边拿出自家粮食出来施粥救济灾民的银环,以及在洪水中为了让孩子活命而甘愿投水的皮老扁,被犁铧割破肚皮的杨三……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花子镇的群体人性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也让读者从整个故事的暗灰色调中看到了一点鲜亮的光斑。这个“鲜亮的光斑”一直都在,它若隐若现,忽大忽小,它的光源就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两个人物:姜苗子和冬,他们纯粹的善良和爱是作者赋予花子镇的一点希望之光。
  重读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是令人痛苦的,在这个意义上,《花子镇》无疑是一本“绝望”之书,然而,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如此,《花子镇》又可以理解为是一本“希望”之书。
  读《花子镇》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另外一本书,余华的《活着》,那更是一本“绝望”之书。两本书都是在讲“历史”,所不同的是,《活着》是讲一个人所经历的历史,《花子镇》则讲的是历史经历的一个群体。正如作者在序言中所说:“他们成了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在对《花子镇》的理解上,我试着把它阐释为另一种“活着”。同是“活着”,遭遇不同,姿态不同,却都有一种深深的“绝望”,而又从这“绝望”里生发出一点微弱的希望来。
  许多年以后,死里逃生的冬回到了花子镇,他看到在一片废墟之上,一枝倔强的桃树幼苗正在破土而出。我想,这大约就是作者写这本书的良苦用心吧。我们不能忘记祖辈的苦难,也不能沉溺于这种苦难,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从这些苦难中汲取一种精神,一种永远能从“绝望”中生发出“希望”的精神,一种坚不可摧的“活着”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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