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边的“支教岛主” - 齐鲁晚报数字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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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边的“支教岛主”

16年间她带领志愿者送教下乡,“唤醒”20万乡村教师的课堂

2021年12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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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淑芳送教下乡,和乡村教师一起研修。

　　青岛支教岛创始人李淑芳和乡村学校的孩子们在一起。

　　　　“我一定要为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做点什么。”17年前,目睹了偏远农村学校的落后,心酸难忍的李淑芳紧攥拳头留下这句话。
　　两年后,一个名为“青岛支教岛”的草根志愿者团队正式成立。支教岛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支教,因为他们的对象不是学生,而是偏远乡村和山区的老师。16年来,这个民间公益组织前往河北、贵州等28个省份送教下乡1600多次、跟岗研修200多期,“唤醒”了20万乡村教师的课堂。
　　李淑芳正是青岛支教岛的创始人。支教岛之于她,更像是一个从呱呱坠地到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孩子。可就在采访快结束时,一句“我真的期待它能够早日消失”却又让人那么猝不及防。说这句话时,李淑芳眼神温柔且坚定。
　　文/片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首席记者　巩悦悦

唤醒“沉睡”的乡村教师
　　见到李淑芳之前,记者曾想象她是个不怒自威的女强人。毕竟,能把支教岛打造成青岛“第三张名片”,是需要一定魄力的。一见面,她却是笑眼弯弯,宛如邻家大姐。
　　提起支教岛,李淑芳打开了话匣子。一次次送教下乡,她目睹了部分地区乡村教育的落后。比如,她去贵州安龙县送教时注意到,孩子们在教室外很活泼,可一到教室,他们不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紧张,就是趴在桌上睡觉。本该朝气蓬勃的孩子们为何会这样?因为老师的讲课没有波澜。李淑芳意识到,有些乡村教育者是“沉睡”的教师,需要被“唤醒”。于是在2005年,怀着改变乡村教育的梦想,她掏出4万元发起了一个致力于农村地区学校发展及教师成长的公益组织——琴岛教师成长工作室。这就是后来的“支教岛”。
　　和传统意义上的送课不同,支教岛没有给接受培训的乡村校长和教师一个现成的教学方法,而是通过一批教育人的行动,去唤醒乡村教师心底的责任担当。
　　除了送教下乡,跟岗研修是“支教岛”常用的培训方式。当从乡村走向城市,扎根在农村的校长和老师们惊讶地发现,他们曾经习以为常的教育,竟然还有另一种更温暖和生动的诠释:原来,鼓励能让孩子们变更好,老师俯下身子和学生说话的姿势那么美。跟岗研修一周回到学校,甘肃省陇南市成县沙坝小学张裴然老师收到了学生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张老师,回来之后感觉您变得多了,上课的方式变了,说话的语气变了,甚至对我们的态度也变了。以前每次见您都胆战心惊的,可现在感觉上英语课舒服多了,不再有那种紧张情绪,也更能听得进去了……
　　收到张裴然拍照发来的反馈时,李淑芳和爱人忍不住感慨:“在这么偏远的山区,对于一辈子都不可能谋面的孩子,因为我们的一次行动,能够让他上课不再那么提心吊胆,这就够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2003年,作为青岛市教育局师范教育处的工作人员,李淑芳跟随青岛市教育考察团前往曹县实地考察。本以为农村老家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但到了曹县乡村学校的她,还是被眼前的环境深深震撼了。
　　李淑芳面前的那所校园,是一排低矮的平房。生着炉子的教室烟雾缭绕,煤块、柴火随意堆放,课堂看起来乱糟糟的。李淑芳心里一阵难过。让她扎心的并非这些,教师在讲台上写的7个汉字,其中有两个是明显错误的。这刺痛了李淑芳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站在学校的院子里,李淑芳说了一句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掉的话:“我一定要为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来考察调研之前,李淑芳兜里特意揣了600元钱,想资助两个孩子。可当她到了学校,愣是没敢掏出来。当时,李淑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资助一个孩子只能解决一个孩子的上学问题,而帮助一个老师就能保证一批孩子上好学。因为近十年的一线教师经验,李淑芳对城乡教育差异有着深刻体会,“乡村教育缺的不仅仅是钱,更是教育者办学的格局和思想。”
　　2005年,李淑芳再次到曹县调研,并把培训校长的想法和当地教育局做了交流。但在当时,她的想法被视作“天方夜谭”,没人相信她能真正解决或实现什么。李淑芳愣是硬着头皮搞起了全县教师培训。“从幼儿教师到高中教师,从幼儿园园长到高中校长,每周带人去搞讲座。”李淑芳回忆,每期1000人的讲座,她们连续做了十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淑芳每周五晚上8点25分坐火车,历经一夜颠簸,次日清晨7点30分到曹县。她匆忙洗把脸,下车后急急火火在路边应付完早餐,快速赶往会场。等周末两天培训完,她再和“支教岛”志愿者赶火车返青。早上6点30分,伴随隆隆的火车声响,绿皮车到达青岛,他们各自回归正常工作。
一群有教育情怀的志愿者
　　李淑芳的鲁西南之行,总有一群同样有着教育情怀的好友相伴。青岛支教岛志愿者原红就是其中之一,她还有着另一个身份——青岛第三十一中学校长、书记。作为齐鲁名校长,原红的经历自带说服力。2012年12月,她出任青岛平度市崔家集镇张家坊中学校长,在此之前,这所学校已接连几年没人考上高中。原红用时三年,让这所原本要撤并的校园一跃成为全市最好的学校。外出送教期间,以原红为代表的志愿者现身说法,让乡村教师知道自己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说起“支教岛”,也不得不提年近80岁的周加惠老师。十几年前,退休的周老师加入青岛支教岛,成为“教师联盟盟主”。10年间,他带领一群热心公益事业的名师为农村学校“送课”上千场,足迹走遍青岛、烟台、潍坊,以及河北、贵州等地的乡村学校。在送到第776场时,周加惠因脑溢血被推进医院,但仍然坚持电话“指挥”。原青岛东川路小学书记王淑芬退休后,毅然放弃了高薪聘请,接过周加惠老师的接力棒,继续和志愿者们一同为乡村教师“送课”。
　　如今,“支教岛”组成的庞大志愿者团队,不仅有青岛当地的一线名师,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专家学者、大学教授、一线校长等数万人。他们的志愿行动,被网友亲切地称作“另一视角的希望工程”。
把新房“让给”乡村教师
　　每次“送课”下乡,大家都会建个联络群,活动结束,群不解散,李淑芳手机里关于“支教岛”的微信群也因此数不清。一分耕耘一分喜悦。最让志愿者们幸福的,是乡村教师们看得见的成长。
　　淄博市沂源县张家坡镇流泉完小校长董元宏在参加完免费的跟岗研修之后惊叹,“与其说这是一段有温度的业务学习,不如说这是一次爱的萌育。仅仅两天,青岛‘支教岛’竟然让一群沂源县的半老汉子好像又找到初恋的冲动,他们热切地想和教育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随着“支教岛”名气越来越大,许多城乡学校校长前来取经,众多家长也纷纷来咨询教育难题。在跟岗研修过程中,不断有校长和老师主动请缨创办新联盟,“支教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实际上,做青岛“支教岛”并非一帆风顺。熟悉李淑芳的人都知道,为了解决乡村教师跟岗研修“住”的问题,2011年,她将全家人用20年积蓄购买的新房腾出,作为接待乡村教师的临时住所。没住过一天新房的老少三代,挤在70多平方米的旧房子里,女儿只能打地铺。看到李淑芳把房子拿来接待乡村教师,很多人背后讥讽她“想出名想疯了”。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女儿会为妈妈抱不平,李淑芳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从一个小小梦想发展到有着8个联盟的团队,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呱呱坠地到现在一步步成长,我真的是用整个生命来做‘支教岛’事业。”本以为采访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让记者没想到的是,李淑芳说出了一句让人毫无思想准备的话:“我真的期待它能够早日消失。”
　　为什么期待“支教岛”早日消失?“因为我觉得,随着城乡教育均衡发展,终有一天,每一所学校都能成为老百姓家门口的好学校,那一天就不需要‘支教岛’了。”李淑芳说,“我期待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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