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娟
炎炎夏日,最盼望立秋到来。立秋一到,酷热便到了头,凉爽宜人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
节气的“准”体现在很多方面,其中就有立秋一到早晚变凉爽这一项。只要一过立秋,炎热天气立马变得“可忍”,也真是神了。
今年立秋在8月7日。天地拉开秋天序幕,我最爱的济南的秋天就要到了。
老舍先生写道:“上帝把夏天的艺术赐给瑞士,把春天的赐给西湖,秋和冬的全赐给了济南。”济南的秋是美好的代言,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宜人。不冷不热的温度,润而不潮的清爽,晨间的露珠,夜晚的虫鸣,高天上的流云,还有那清亮的泉子……济南的秋是醉人的。
小时候猜谜语:“三人同日去观花,百友原来是一家,禾火二人并肩坐,夕阳西下两朵花。”最先猜出的就是这“秋”字,因为“禾”“火”并肩最为直观形象。《说文解字》释秋:“禾谷熟也。”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是指中秋以后,立秋是表示秋天刚刚开始。
立秋后气温并不会立竿见影地降下来,末伏犹在。“秋后一伏,热死老牛。”人们把立秋后的炎热天气叫“秋老虎”,大概是因酷热猛于虎吧。秋老虎常常发威,立秋后出现三十五摄氏度高温也很正常。古人将立秋之后气温尚高的这段时间称为“长夏”——夏季的未了余音,是不是很传神?古时还将“长夏”看成春夏秋冬之外的第五季,以对应金、木、水、火、土之五行说。
可毕竟又与夏天不同,早晚有了凉意。实际上济南要到九月份才真正凉爽起来,呈现秋的意味。
这一时节光照强、气温高、雨量足,是秋作物的生长成熟的良机。埋在地底下的地瓜、芋头等块状果实吸足了水分,日渐滋长膨大。秋玉米抽雄吐丝,进入开花、授粉、结子的关键生长期。花生在地里成长,大豆开始结荚。原野一派绿色生机,孕育成熟。实际情形是,立秋之前我们就已开始享用鲜玉米、新花生、新毛豆了,播种早,农业科技的加持,已让时令变得不那么分明,多数菜蔬瓜果都早于季节就下来了。
立秋有早晚,一般在农历七月。今年在七月初四。有时农历六月下旬就立秋了,这样夏天持续的时间势必会短一些,农作物的生长期相应变短,故多少会有所歉收。“七月秋样样收,六月秋样样丢。”这原是有道理的。
一叶落而知秋。最易落、最先落的是梧桐叶。梧桐叶子阔大,锁不住水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所反应,掉下一片叶子来。敏感的诗人便据此伤感起来,其实夏季也会偶尔有几片叶子落下来呢。《梦粱录》中载:宋时,立秋这天“以梧桐树植于殿下”,等到立秋时辰一到,太史官便高声奏道:“秋来!”奏毕,梧桐应声落下一两片叶子,以寓“报秋”之意。梧桐叶落与太史官的高声奏报配合得如此默契,实在有趣,虽有些牵强附会,却让人感觉很美,很有诗意。先人对自然的敬畏和遵循,就寄托在这些庄严而认真的仪式中,而这也正是现代人所缺失的。
立秋三候: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小暑时节是“温风至”,至此一变而为凉爽的风了；水汽多,昼夜温差大,夜里凝成露珠,开始降落:蝉也由新蝉变为寒蝉,秋天来临,蝉的时日已不多。“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寥寥数语,一幅初秋图跃然纸上,冷清氛围先就营造出来了。
秋天,济南的“泉城”特色更加凸显。雨季已过,地下水丰沛,泉水汩汩冒出。“天下第一”的趵突泉在秋季总不负“喷涌若轮”的盛况,其他泉池也不甘示弱,争相喷涌。若是秋天来看泉,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立秋以后,楼底下那两棵网红海棠树也变了模样。
在阳光雨露与风的综合作用下,海棠果着了色,粉粉的,像敷了层粉,像健康的女孩子的脸色。春华秋实,这两棵大海棠树年年上演光阴故事,给人们带来不同季节的风景,不同时令的美。
菜市场,水果琳琅满目。葡萄、桃子、梨、苹果都下来了。味道、形状、色彩各各不同,却都是视觉和味蕾的诱惑,叫人移不开眼、挪不动腿。还有那一车车个大浑圆的内蒙古或新疆西瓜,口感沙甜,怎忍错过。摊主说,满满一车斗西瓜两天就能卖光!秋天是天赐的享用瓜果的黄金季节。
吃秋葵(学名黄秋葵)正当时,做法也极简单。去蒂,开水略焯,捞出,切段或整只,浇一点蚝油,或干脆整个蘸调味酱吃,简便又美味。秋葵汤亦好——搭配秋木耳或银耳,开锅淋上蛋花、芝麻油,清爽不腻。《花镜》释秋葵:“一名黄蜀葵,俗呼侧金盏,花似葵而非葵,叶歧出有五尖,缺如龙爪。秋月开花,色淡黄如蜜,心深紫,六瓣侧开,淡雅堪观。朝开暮落,结角如手拇指而尖长。内有六棱,子极繁。冬收春种,以手高撒,则梗亦长大。”秋葵在西方被称为“美人指”。
秋风凉,茄子长。秋天最宜吃茄子,因其合于时令,保有本真的滋味。细想一下,但凡提前催熟的蔬果,都较本味不如,正如冬天的茄子、夏天的白菜,怎么做都觉得不对味儿。
秋风起,胃口开,“涮”“烤”正当时,这也即北方人所谓的“贴秋膘”了。汪曾祺先生在《贴秋膘》一文中,写贴秋膘在北京专指吃烤肉,继而又写烤肉的渊源、炙烤过程、北京当年吃烤肉的地道馆子等。笔下之摇曳,既令人向往,又叫人怅惘。文人谈食事,一定不止于吃,而往往托旨遥深。一如梁实秋的《雅舍谈吃》,其中寄寓多少故园之思。
还是来看看古人对立秋的感受吧: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
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这是宋代诗人刘翰的《立秋》。这首诗美在意境,美在初秋的清凉况味。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山东财政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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