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
马上就要开学报到,需去办理户口和团员关系转移介绍信。我借了林场里的一辆自行车,由于才刚学会骑车,歪歪扭扭地骑着经过岱庄、崖子、连顶、铁峪,直奔公社驻地孙祖而去。
1979年,我们学校六七个人考上高中中专,可以说为学校挣足了面子,学校实现恢复高考以来连续两年应届学生无一人考入大中专的零的突破。
去上学前这段时间,我学会了骑自行车。那时物资供应紧张,家中没有自行车。有一次在岱庄亲戚家,碰到更富裕一些的亲戚,他是骑自行车来的。在他去商店转悠的时候,我们几个想学自行车的半大青年把他的自行车推出去,到村西沙土公路上练习起来。那段时间,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一心想学会骑自行车,有机会就盯上人家的自行车。在多次被鼓励和训斥后,我用不长时间幸运地学会了骑自行车。但那时自行车是一份重要的家庭财产,主人都很爱惜,一般不会让别人随意动。我虽学会了,真正能实际操作的机会却很少。
接到沂南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后,父母摆了两桌酒席,大家就都知道我考上高中中专了。一听还是在本县上学,以后也就是当个小学老师,没人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也没有高兴之情,高中时期梦想的是成为华罗庚、陈景润一类人物,万万没想到连本县大门也没踏出去,还会有多大出息!后来才知道,县里为提高当地教育质量,把成绩靠前的一百多人截留下来了。去上学的情绪不高,但马上要开学,有关手续再不去办理不行了。
当时公家的自行车只能公用,个人一般不能随意借用。这次可能是林场领导觉得不是一般情况,居然把自行车借给了我。但我学会骑自行车后又扔下很长时间了,是否还会骑难说。怕让人看见不会骑,再收回自行车,我小心地用双手推着往前走,一直走出很大一段路,看看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才试探着上车骑行。歪扭一阵后还是上去了,慢慢调整着也逐渐骑得顺溜起来。
到岱庄的路不断上坡下坡,可我骑得速度并不慢。岱庄到孙祖的路比较平坦,习习凉风迎面吹来,青色天幕上飘着洁白云朵,树木纷纷向后退去。经过的河流、村庄、低矮的草房、杂乱的庄稼,都是那么美好可爱。
由于是骑自行车去的,所以很轻松就到了。办理户口好像很容易,就是小小的卡片一张,人家拿出来就递给了我。但上面写着的名字不是我,好像中间多一个字,其他信息都是对的,我连问也没问揣上就直奔下一个目标去了。公社团委办公室锁着门,问附近一个人,那人告诉我稍等一会儿人就会回来。不长时间团委书记来了,一说是因升学转团员关系的,他态度很不错地称赞我几句,也快速地给办理好了。
这时已经晌午,但并没有觉得肚子饿,更主要的是不舍得花父母给的那点钱,又骑上自行车接着往回赶。
这个季节天气说变就变,在我心情轻松骑在自行车上往家走的时候,先是起风,接着天空布满阴云。我用双脚猛力急蹬着,到崖子村前时,四周已经又黑又暗,雨点也噼里啪啦落下来。我赶紧下车用塑料布仔细包好有关手续,小心揣在怀里。就在我上车用力蹬车前行不久,脚下咔吧响了一声,车不往前走了。下车一看,链条断了,我顿时傻了眼。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由于自行车还很少,周边也没有修车的地方。天色那么暗,时而一道闪电后炸起一个惊雷,风雨迎头扑面下得更大了。我心想如果找地方躲雨后再回家,走到天黑会更麻烦。掂量一番后,还是把已经断掉的链条收拾好,在迎头扑面的雨中推起自行车,垂头丧气向家的方向步行而去。雨时大时小,我的头上不断出汗,雨水和汗水模糊了双眼,只有用手使劲抹一把才能看清前面的路。我一步步走着,脚步越来越沉,迈出前一步不想跟上后一步。但雨还在和我较着劲儿,这让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坏,禁不住想:上什么学啊,还不如继续在林场看管果园舒服。
到黄昏时分,我终于迈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中。这个时候雨也停了,天上又露出青色,云彩逐渐变少。看到我的狼狈相,母亲笑笑说:“俺的潮巴(方言:傻子)儿,你就不会找个地方避避雨啊。”我又冷又饿,就没好气地吼一句:“躲黑了天,怎么回来!”狠狠地把自行车扔下,就谁也不再搭理。
好在精心保护的户口卡片和团员关系介绍信都完好无损,看着和自己名字不符的户口信息总觉得不得劲,于是提起笔来顺手把中间多余的那个字涂掉。我问父亲是怎么回事儿,他说过去刚生了孩子是不起名的,就是管户口的随意弄个名填上,去上小学的时候才让老师给起个正式名儿,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我拿着这张被涂改的户口卡去报到,包括师范毕业后再拿着去上班,都没有任何人对涂改提出疑义。如果再过几年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这也再次说明,父亲说的情况当时很普遍。 (本文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齐鲁文化之星、沂南县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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