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泉
利用差旅时间,把薛易的新著《大唐诗人行:王维、李白、杜甫们的诗意江湖》读了两遍,在吐鲁番读到共鸣处,还抓起铅笔在宾馆便签上密密麻麻记了一大通。这实在是本很有意思的书,值得“漫卷诗书喜欲狂”并把个中三味与诸文友分享,恰如唐人元稹所说:“归来重思忖,愿告诸邑君。以彼天道远,岂如人事亲……”
这是一本沿着诗人足迹,用唐诗串写的诗意唐史。作者从大唐建立后的第四个年头武德四年(621)起笔,皇皇30多万字,一直写到大历五年(770)后,时间跨度长达150年,笔贯从初唐到盛唐的朝野上下及至中唐安史之乱后的“世风萧瑟”。作者凭借扎实的史料功底和文学技巧,将李世民、李隆基、武则天等帝王将相之文韬武略与唐诗演进的风流人物、诗意气韵铺陈衔接,大唐历史的风云际会,就在“初唐四杰”、陈子昂、孟浩然、王维、李白、杜甫等诗人交替行吟、各领风骚中蔚然展开。
这是一部描绘唐诗星空,用才情评述的诗人列传。和把王绩列为“唐诗第一人”的普遍认知不同,作者以“居高声自远”的全局站位,在上卷第一章就开宗明义抛出“谁是唐诗第一人”的议题,且据《唐才子传》将这一称号匹配给李世民。作者始终用夹叙夹议的评传笔触观照全篇,宛如《史记》里的“太史公曰”,见解独特并富有个性。如他明确李世民不是写诗写得最好的,但正是李世民以帝王之身带领十八学士身体力行,才推动唐诗成为大唐文学的主流表达方式,而这一“天纵”风尚又深刻影响了唐诗发展的全过程。
唐诗源自帝王庙堂的“金粉之作”,但它必将走向寻常巷陌,而承接初唐宫廷体并在广袤大地开创“生命之作”的,是“初唐四杰”。作者将王杨卢骆归于一章,让王绩在晚辈王勃的故事中出场,使其“天道高远”“人事相亲”更具人文温度。江南布衣骆宾王、忧幽少年卢照邻、春天剑客王勃、红顶神童杨炯依次登场,彼此交织的命运,在作者细腻的故事、丰富的细节中跃然生动,宛如一部游侠列传的微电影,直至将陈子昂、孟浩然单独作传,将唐诗的流变延宕至“天道之作”“自然之作”,然后以逸笔勾勒“淡出个盛唐”来。作者在下卷,将诗佛王维和诗仙李白合为一章,用平行蒙太奇的电影叙事,让两人不同性格、不同风格、不同人生际遇尽情释放又相得益彰,在浓墨重彩的大篇幅行旅诗兴中,将唐诗发展推向“天才之作”的高度。全书以盛世诗圣杜甫的诗旅人生收尾,将唐诗成就聚光于“大成之作”的高峰,以元稹对杜诗的评价作余音袅袅,令人回味。
这是一部通过三维视角,用故事赓续的唐诗三百首。唐诗已经融入国人血脉,成为文化基因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人从小会背“床前明月光”,但至终老未必知道这“床”是张什么床;很多人都曾读《唐诗三百首》,但很少有人能完整说出一首经典唐诗的来龙去脉。这也许是多年来平面化、碎片化、仅就诗读诗浅阅读的副作用吧。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有必要对唐诗进行一次“二刷”,以使自己在更美的诗意栖居中“精神更丰富”“气度更丰盈”,这也是“六神磊磊读唐诗”等一大批书籍畅销的内在逻辑。《大唐诗人行》将唐诗置于时间、空间、人物的三维之中,用故事化的语言、情节使得唐诗回归唐朝历史的现场,让我们跟着大唐诗人们的行旅,沉浸在他们的诗意江湖中。
据不完全统计,全书涉及的诗人达46人,不含文赋、史料引用,仅展示的唐诗就高达347首,数量远超《唐诗三百首》收入的311首。其中,在故事中展现的杜甫诗达90首,远超该书收入的38首;李白诗达86首,远超该书收入的27首;王维诗46首,远超该书收入的29首。唐诗发展至盛唐的各种题材、名篇在作者笔下几乎无一遗漏。
没有读到中晚唐诗人的行旅诗作,是合上此书的最大遗憾。好在,薛易说,还会继续写下去。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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