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志盛
在胶东半岛一带,民俗中的婚丧嫁娶,最渲染场面的面食当数花饽饽。特别是新娘进门时,那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饽饽同台亮相:龙凤呈祥、荷叶莲籽、祥瑞麒麟、招财貔貅、春桃献寿……样样描红带绿,匠心细作。奇异的造型新颖别致,让人不得不感叹:“高手在民间”。这时,人们会七嘴八舌啧啧称奇:“新娘家哪里的?这样的神手!”当然,在春节这般的盛大节日,也少不了花饽饽在亲朋好友间流转。
镶嵌着数颗大枣的枣饽饽,点上喜庆的红印,亦是花饽饽。当然在生活窘困的年代,那黑面装在内胆,外表装饰着一层白面,也白得耀眼。自我记事起,老妈每年必亲手蒸一锅大饽饽。困难时期蒸得少,那是平日牙缝里积攒的白面。现在越蒸越多,与大饽饽一同入大笼屉的还有排骨馅、纯肉馅或白菜肉馅的大包子,这种大包子过年时会一起端出来招待客人,也可作为年礼回赠给前来探望的亲朋好友。吃这种大包子,要两手抱着吃,掰开时,热气卷着鲜香,腾一下弥漫整个房间。鲜悠悠的味道使人垂涎欲滴,舒坦得打个喷嚏,这就是著名的胶东大包子。
去年临近年底,我给在老家的老妈打电话,要她晚些蒸饽饽,等我回家揉面,蒸饽饽的大面团对一个八旬老太来说,的确是个体力活儿。腊月二十八中午我风尘仆仆赶到家,停下车来不及拿行李,急忙扑进家门,白发老爹在灶间里烧火,见到我后表情有些尴尬,这个一辈子怕事的大善人!电风机呜呜地催着火舌,满屋雾气腾腾,我家历年蒸饽饽的那口大铁锅,已经倒扣锅灶上,正汹涌地向外喷着香气,我闻到了小麦的熟悉香味。老妈佝偻着腰站在锅边,热气朦胧中她满脸笑意,先要我喝水歇息,接着向我解释,昨天下午发的面,家里暖和,不到半夜面就醒,俩人就铺开不停地倒手揉。我这才知道,老爹老妈为了这锅大饽饽忙了个通宵。
老妈说忙年忙年,年不忙,过着就没味了。正说着话,时间到了,可以掀锅了。我垫上布抓起倒扣着的那口锅的铁抓手,站直腰,把大锅直提起来。骤然间,白色的气体爆炸性地散开,顿时,我和老爹老妈被气浪团团围住,热气氤氲满屋。稍顷才看清,这一锅三层笼屉,上两层是大饽饽,下一层是大包子。老妈在雾气中对着大锅满脸喜色,自言自语,有两个笑的(表面有轻微裂纹),拿起锅边早准备好的圆章,蘸上紫红颜色的染料,弯腰喜滋滋给每个饽饽盖上红印,这好像是一种即将出锅的签章仪式,欢庆又庄重,也是我儿时记忆里最温馨的一刻。
无论日子过得怎样拮据,老妈给白面饽饽盖章的瞬间,蕴含着每个年轮里家人平安、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满锅雪白的饽饽点了红妆,精气神儿全呈现出来了,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灶膛里噼里啪啦的火,苗,大锅里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饽饽,它们坐在锅里把过大年的浓郁韵味儿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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