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张向阳
近日,陕西“颜真卿真迹首次考古发现”刷了屏,再次让颜真卿这位书法巨擘在千年之后迎来高光时刻。“颜真卿真迹首次考古发现”有多火?短短一个半小时的新闻直播,“陕西考古发现颜真卿真迹”这个话题迅速冲上热搜,引起近3000万阅读量。对于考古人员来说,“全国唯一”“首次”“早年珍品”这些关键词构成了此次发现颜真卿真迹的特殊之处。
提到颜真卿和“颜体”,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但颜真卿不仅是书法家,还是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诗人、学者。作为政治家,他忠至灭身,成为一代忠烈名臣；作为军事家,安史之乱时颜真卿曾统帅20万大军,横扫燕赵之地；作为诗人,诗文集有《颜鲁公集》；作为学者,他把在湖州主持编定的文字、音韵学巨著《韵海镜源》三百六十卷献给朝廷。用今天时髦的话来说,颜真卿可谓多才多艺的“斜杠青年”。
发掘中,考古队员清理了大量隋唐时期墓葬。其中,可确证为元氏家族的墓葬共三座,出土墓志四方。通过墓志判断,墓主人属于唐代贵族元大谦、罗婉顺夫妇及其儿子元不器和侄子元自觉。
其中,元大谦、罗婉顺夫妇合葬墓为五天井,第5过洞两侧有龛,墓葬总长35.8米,深9.5米。墓室内一侧有砖砌棺床,葬具及墓主骨骼无存。随葬品除墓志外,还出土铜钱、陶灯、塔式罐、陶人俑、陶动物俑等113件(组)。其中一方墓志,便是颜真卿的手书,这也是目前全国唯一经由科学考古发掘出土的颜真卿早年书迹珍品。
墓主人元大谦,字仲和,北魏常山王七代孙。历任姚州都督府录事参军、陇州司仓参军、龙门县令等,卒于开元六年(718)。罗婉顺卒于天宝五年(746),次年与丈夫合葬。
746年,颜真卿时任长安县尉,而撰文的李琎,是让皇帝李宪(让位于平王李隆基)的儿子,唐玄宗李隆基的侄子,被封为汝阳郡王,地位尊贵。杜甫曾在《饮中八仙歌》里写了八位饮酒“大仙”,其中有“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其中第一位知章是指贺知章,第二位汝阳写的就是汝阳王李琎,“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白排行第六位。
这位汝阳王李琎在当时甚是了得,不但是皇亲国戚还是位文青,爱喝酒,有才情,成天混文化圈子,当时颜真卿虽然官做得不大,但在文化圈已崭露头角,同属一个“朋友圈”,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李琎写的撰文由颜真卿书写。另外,因为墓主元大谦的一位侄女嫁给了让皇帝李宪,所以李琎在落款中自称是元氏夫妇的“侄孙”。
李琎所撰墓志不仅是新见的唐代皇室成员文学作品,其内容也填补了唐朝让皇帝李宪妻族的相关情况,对唐代正史、文学史的研究可以说是非常重要了。皇室撰文名家书写,从某一个方面来说,也能窥探出部分唐朝文化。咸阳城考古队负责人许卫红说,从年龄上看,这对元氏是老夫少妻,从考古角度来说,“女性墓志由颜真卿所书,可见唐朝的女性地位并不低。”
此次发现的墓志上颜真卿的字,不是我们熟悉的丰腴雄浑风格,而是偏瘦,也更加秀逸。天宝五年,颜真卿38岁,与《颜真卿年表》对比,当时正是“长安县尉”任上。当时,他刚刚崭露头角,这篇墓志是他早期的书法作品。
考古人员认为,作为一个学霸级的人物,颜真卿26岁就中了进士。应该说他学识、学位都很高,但是他在30多岁的时候,还保留着初唐书风的影响。五十岁以后绝去姿媚,转为追求雄强,追求阳刚厚朴,才形成了大家耳熟能详的所谓颜体。也就是说《罗氏墓志》是他的早年作品,颜体的风格还没有形成。
书法学者、中国社科院原研究员、上海科技大学教授聂青告诉记者,颜真卿在书法史上是继王羲之之后,对中国书法发展影响最大的一位书家,颜真卿的书法地位,可与王羲之并列。颜真卿的书法初学褚遂良,后又得笔法于张旭,还与怀素一起探讨书法。他对二王、褚遂良等书法都进行深入研究,吸取其长处,彻底摆脱了初唐的风范,创造了新的时代书风。颜真卿的书法在50岁以前是第一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立坚实骨体,求雄媚书风”,这是“颜体”初步形成阶段,如《郭虚己碑》《郭揆碑》《多宝塔碑》等名作；50岁至65岁,是第二阶段,“颜体”已形神兼具,渐臻成熟,著名的《金天王庙题名》《请御书逍遥楼诗碑额表》等就是这个阶段的作品；65岁以后是第三阶段,从成熟中加以神奇变化,一碑有一碑之异彩,可以说是“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大家耳熟能详的《元结碑》《颜杲卿碑》《颜勤礼碑》《颜家庙碑》等作品就创作于这一阶段。
聂青认为,《罗婉顺墓志》对于理解颜真卿书法的意义在于,它填补了从《王琳墓志》到《郭虚己墓志》之间的空白阶段。与成熟期作品厚重的用笔不同,颜真卿在《罗婉顺墓志》当中,已经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外拓”型结字,这是他后期成熟风格中最为显著的特征。
后人曾用“文冠千秋不如书,书绝万世怎比德”评价颜真卿,可谓字如其人。颜的书法严正遒劲,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初唐众多书法家学习的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而颜真卿在初唐众人的基础上,真正形成了唐代的书法风格,这是他在书法史上的重要意义,亦有学者称其为“大唐书魂”。
今天,“颜真卿真迹”成为火爆话题,是世人对这位一千多年前“斜杠青年”由衷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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