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宣言》发表十五年
古村落保护,乡愁期待变乡恋
2021年05月0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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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南南屏古村落
  云南沧源佤族自治县翁丁村老寨
     “古村落是祖先创造的第一批文化成果,古村落也是我们今天最后的精神家园……”2006年,我国文化遗产保护史上首个呼吁全社会并联络国际学术力量保护古村落的《西塘宣言》正式发表。15年来,得益于专家学者的奔走呼吁和各级政府对古村落保护的重视,6819个古村落纳入保护范围。留住“美丽乡愁”、传承文化基因、延续历史文脉,古村落保护十五年,任重而道远。

  □鹊华秋

一张蓝图绘到底
保护始终在首位

  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和观音兜、曲曲折折的烟雨长廊、繁复多变的花墙花窗、悠闲自在的居民和游人……4月26日,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冯骥才、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阮仪三,两位中国古村落保护领域泰斗级人物再度聚首西塘,参加《西塘宣言》发表十五周年国际研讨会。
  正是借助十五年前的《西塘宣言》,浙江省嘉善县西塘古镇得以完好地保存了25万平方米明清古建筑群,成为目前全国保存最完整、面积最大的古镇,并成功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的预备清单。
  15年后,冯骥才再次参观西塘后,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西塘,国内古村落保护的一个成功的典范。”
  古村落保护公认有“四难”:一是整体保护难,二是严格按照原结构、原材料、原工艺、原形制的修缮难,三是与古村落共生共存的环境保护难,四是留住原住民难。作为“成功的典范”,西塘在解决这些问题方面做了积极的尝试。
  整体保护重在顶层设计。早在1986年,西塘镇城镇建设总体规划中,就提出“保护古镇、开发新城”的思路。1996年,围绕全面保护古镇的风貌特色,西塘从城镇性质、职能、布局等方面对城镇建设总体规划进行了全面修编。此后,无论是《西塘省级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规划》,还是《西塘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保护规划》,都将保护放在了首要位置。几十年来一张蓝图绘到底,让西塘古镇的整体保护有了“硬杠杠”。
  在制定规划的基础上,西塘对古镇开展了从整体到局部的一系列保护修缮工作。自1996年至今,西塘共投资5.2亿元用于古镇景区各类保护工作,并在建设维修过程中,选择专业施工队伍,坚持采用原结构、原材料、原工艺修缮方式,确保古建筑的原真性和完整性。
  古建筑遗产是古镇的灵魂,一旦毁坏,将是致命打击。为了保证古镇的建筑环境安全,2015年4月,当地启动硬件安全整治,整改完成消防安全、电气线路、明火使用安全等各类隐患9497处。2016年7月启动软件环境整治,出台《西塘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建筑保护与整修监督管理办法》,使古镇风貌保护有了实质性的操作规范。2017年3月,西塘又启动以“建筑安全、消防安全、风貌保护”为重点的巩固综合整治,拆除违章搭建3012平方米,对酒吧、民宿等业态进行规范整治,并出台七份标准文件,保障后续管理。通过三次集中整治,西塘古镇的安全得到夯实。
  今天,作为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先行启动区的西塘,正完善全域景观风貌建设,推进申遗工作,传承中国记忆,打造西塘旅游未来型景区,探索文旅融合高质量发展的新路子。
小桥流水人家
一个都不能少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西塘是罕有的“生活着的千年古镇”。
  虽然西塘是5A级景区,但是它里面住着7600多名原住民。周日到周四每天下午5点钟到第二天早上8点钟,景区都是打开的,还景区于民,还镇区于民。在全国5A级景区,西塘是唯一有数千名原住民生活在里面的景区。正因为如此,西塘也被誉为“最有烟火味的古镇”。
  保护和开发,是天平上很难平衡的一对矛盾。有些古镇,游客多、旅游市场旺,最后把街道门面都外包给了他乡的商人,造成村里原住民的成分变化,古镇变得过度商业化。还有一些古镇,则采取了“静态保护”的方式,将原住民全部迁出,老房子还在,古镇却死气沉沉。
  从遗产保护角度看,古村落保护不但需要古老建筑,更需要原住民的生活习性、风情民俗、地方方言。在促进文化遗产的开发与利用中,西塘秉承“活态保护”的理念,重点做好“生活”的文章,让当地居民、游客参与到保护中去,使整个保护“活起来”,让遗产充满生气。
  让原住民留下的关键是古镇要宜居。“房不怕住,就怕空置”,对于房屋特别是古建筑来说,有人居住使用,可以做到经常维护修补,可以及时发现安全隐患,这样就能确保房屋的健康。如果空置,导致无人看管,房屋可能加速老化,甚至发生火灾等安全事故。
  为了改善居民生活条件,西塘除了古建筑修复、立面整治外,还实施了管线地埋、河道整治、驳岸维修、淤泥清理、危房建筑检测加固等保护工作,让当地百姓切实得到了实惠。
  古村落是人与环境千百年来和平合理相处的产物,这些古村落的历史风华经过长时间积累才展现出来。正因如此,冯骥才非常欣赏西塘能把原住民留下而不是“赶走”。他说,原住民和村落的关系就像传承人和非遗的关系一样,没有传承人的非遗,立刻就消失,没有原住民的村落,只是空架子。
  在阮仪三看来,“保护是应该让它继续生存下去。对待古建筑要像对待老人一样,要尽心地呵护他,出于关爱之心,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并且让它健康地一代一代往下走,而不是像我们现在很多的保护就是仅仅是留存它的表面。”
人去房空留隐患
保护手段待丰富

  一个现实问题是,即便“过度开发”会有各种各样的弊端,但被“过度开发”的机会也并不是每个古镇、古村落都有。
  4月11日晚,由中国文物学会与浙江卫视共同发起的世遗揭秘互动纪实节目《万里走单骑——遗产里的中国》,走进西递、宏村、南屏等皖南古村落。
  南屏有着1000多年的历史,至今保留着相当规模的宗祠、支祠和家祠,被游客誉为“中国古祠堂建筑博物馆”。它并非一个籍籍无名的村落,《菊豆》《卧虎藏龙》等多部著名影片在此拍摄,所以南屏也被称为“中国影视村”。2019年12月12日,南屏村还入选了2019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名单。
  然而,相比世界文化遗产宏村、西递,南屏并没有得到太多游客的眷顾。南屏基本保留着原貌,村民们虽乐得清净,但大多难掩失落。这里和中国绝大多数村庄一样,青年人多数选择外出打工,村里只留下了老人和孩子。嘉宾杨澜深刻感受到了南屏人的两难:“又不能动,又很难拿它来产生收入,进而付出很多资金来保护,这就变成了一个很纠结的事情。”
  在节目中,嘉宾单霁翔则很担忧空心化的问题:“咱们的传统民居也好,古建筑也好,都是砖木结构的,这种结构的建筑一旦没有人气儿了,它糟朽得就快了。年轻人在家乡能够有一番事业的空间太少。”
  这种担忧并非杞人忧天。2月14日傍晚,千里之外,有近400年建寨历史的“中国最后的原始部落”云南沧源佤族自治县翁丁村老寨发生火灾。全寨105户房屋绝大多数被大火烧毁,仅剩下三四户房屋较为完整。
  据报道,造成翁丁村寨此次火灾悲剧的原因之一就是“人屋分离”。在旅游业兴起后,大部分村民搬迁到了新村,只剩下17户仍在老寨居住。按照当地规定,搬到新村的村民每户每天可以派一人回到老寨的房子里“上班”,“上班”时间为每天8点半至下午5点左右。起火当日,老寨的大部分村民已经下班回到新村,房子起火时没有被及时发现,导致火势迅速蔓延。
  翁丁村寨的遭遇有些偶然,但或许也是必然的。据中国古村镇大会数据显示,近15年来,中国古村落锐减近92万个,并以每天1.6个的速度持续递减。即便是列入保护名录的近七千个古村落,绝大多数也处于逐步空心化的过程。
  古村落空心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民工进城的“打工潮”,到开发区就业潮,农村生活设施的落后、上学难、就医难、行路难、对城市生活的艳羡,以及在乡村找不到更好的劳动资源等等,这些都是诱因。如果上升到文化层面解读,则是原住民和乡村管理者缺乏文化上的自觉。
  村落空心化是世界性的问题。西方社会自工业革命开始,乡村社会就开始瓦解。现代城市的崛起一定要大量吸引乡村的劳动力与人口,村落空心化便开始出现。可见,村落空心化是人类进程中正常的现象,但中国的情况有些特殊性。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世所罕见的速度发展,使得村落的空心化来得极其突然而快速,相应的矛盾和挑战也更加尖锐。
  现实中,很多古村落居民都抱着南屏人的心态,埋怨所在村没有“被开发”。但冯骥才认为,现在单一地把开发旅游当做古村落的救命稻草,并不是好现象。文化和旅游从本质上不同,将古村落改造为旅游景点既不是目的,也不是初衷,所以,更多的古村落保护路径还有待探索。
  他建议,可以借鉴欧洲民间每年评选一个“文化之都”的形式,选出在古村落保护方面工作突出,同时政府、专家及原住民都认可的“古村落之星”,通过这种方式,让典型村庄脱颖而出,并作为榜样让其他村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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