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伦
文登城东区南面有一座横垣东西的群山,地图上称为四角山,这四角山南北东西四个角都拉的很长,范围也很大,古代山上有好几个寺院,香火都很旺,可见这座山是很有灵仙之气的。
随着文登新城区的东移,东城区的逐渐繁华,一座高档小区——观云山居就选址在这座仙山北坡的山脚下。
山的南坡,有一个百来户的小山村,今天我们的故事就从这个小村的王老蔫说起。
在村后稍高处有一所旧房子,炕头上,一位老汉正在不停地抽烟。身子半倚着窗台,右肘拐在窗台上,左手擎着烟袋,重重地吸一口,又深深地吸进肚子里,然后又用两个鼻孔和嘴三管齐下地冒出来。每吸一口,烟锅上火红的烟帽,就将他的脸映红一次;每吐一口,烟雾又将他的脸萦绕了起来。究竟吸了多长时间,吸了多少担,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是在一个劲的在吸。
“你倒是说话呀?你去还是不去?你这样的,一百脚也踹不出个屁来,叫你愁死了。”说话的是老汉的老婆。
“小闺女在山后给你房子都买好了,你去不去给个痛快话,问了你多少回了,你就是不吐口,真叫你急死了。”王老婆的嗓门提高了一倍。
抽烟的人叫王老蔫,今年七十多,祖居四角山前,关于到山后城里去住,老婆和女儿在他面前说了多少次了,始终没有不吐口。
上世纪50年代初,王老蔫家里很穷,几代人居住在村中间的半个四合院里。转眼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可看了好几个女的,人家都嫌乎没有房子而作罢。他的父亲找大队干部在村后批了一块地皮,又答应秋后以工分向大队抵账的方式从山上筹备材料。一个初春时节,请了两个泥瓦匠,父子俩搭个下手,这才把房子建起来了,很快也娶了媳妇。
王老蔫的媳妇春霞有个舅舅是南下干部,结婚时舅舅寄了一笔钱给她,家里用的、炕上盖的、身上穿的全是女方解决的,老蔫这小子也可真算是有福了,把村里那些帅小伙子都羡慕的不得了。结婚那天,村里去闹床的一直闹了大半夜。
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老蔫眼前的烟雾中掠过,他的这座老房子,牢牢地坐在他心里,他怎么舍得轻易就离开这座老宅呢?怎么能轻易地答应到城里去住呢?这样的心情谁能理解呢?无奈只有继续抽他的烟。
老蔫的大女儿每年向家里捎钱。老蔫就用大女儿捎的钱,将房子里里外外全调理了一遍,除了房架是以前的其余的全换成新的。还在大门前开了一片小菜园,种着各种蔬菜,老两口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谁知有一天,在文登做生意的小女儿打破了这个宁静。
小女儿在文登一商城开了一家店。这个商城的旁边就是新开发的观云山居。小女儿看这里大环境小环境都不错,房子质量、结构也都挺好,价格比威海的还便宜不少,就没提前商量老蔫,直接在观云山居买了一套清新敞亮视野好的高层景观房。谁知好说歹说父亲这个老蔫就是不来,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下午,小女儿大一包小一卷地提着东西进了门,老蔫同往常一样,在窗台前扛着烟袋抽烟,从玻璃窗上看闺女进了院,老蔫的心也紧绷了起来。
小女儿发话了:“爸,当年我没考上大学,你唉声叹气抽闷烟;我下岗了,你唉声叹气抽闷烟;我做买卖头几年赔了,你还唉声叹气抽闷烟;如今我发展好了,在城里给你买了高档房子,你还唉声叹气抽闷烟。去不去城里住你倒是吐个口啊,我们小的时候听你的,现在你老了是不是也应该听听我们的呀!难道你们老了我们就不该也为你们操一操心了吗?”
老蔫磕磕烟袋,将烟袋放在窗台上,转过身来,背靠着窗台,面对着妻女,但还是没有抬头,双手抱着膝盖,脑袋耷拉着,嘴里不说话,心里稍稍有点动心。
“嗯——。”老蔫终于从鼻子窟窿里冒出一个长音。缓缓转过身去,慢慢拿起了烟袋。老婆一看像是有点想化冻,急忙给女儿撅了撅嘴。
女儿说:“爸,要不我先拉你过去看看是不满意,不满意再另说”
老蔫点着火,慢慢吸着。半天嘟噜出一句:“去看看也行,看看少么东西,从家搬一些过去。”
“你家那些破东西谁稀要,拿到一边子去!”老婆对老蔫从来就没有好气。
女儿噗呲一笑说:“人家观云山居是精装修,屋里什么都给你打点好了,直接进去住就行了什么也不用拿。”
老蔫咬住烟袋嘴儿,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嗨——!”
这口烟雾没从鼻孔出来,全从嘴里嗨出来了,等眼前烟雾散去,老蔫蔫声蔫气地嘟噜一句“么时候走?”
“爸,你同意了?”
“嗯。有新房住,好事儿!搬!”
老蔫把烟袋锅一磕,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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