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个不停》
吕欢呼 文
朱湾 吕欢呼 图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新萍:朱湾第一次触艺是什么时候呢?
吕欢呼:她第一次画画,具体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抓周的时候,她倒是直奔毛笔而去了,一手抓了毛笔,一手抓了钱。我们当时都笑说,看来她以后必是个吃艺术饭的人。
朱湾3岁半上幼儿园,在此之前就画了很多很多张画,用各种笔画的,单线的、涂色的,都有。爸爸比较有意识,经常拿很好的册页和本子给她随便画。其中有一个灰色封面的大本子,是我在中国美术家协会开会时发的,里面就是白纸,朱湾用黑色水笔在里面画了满满一本子的线描,有的是人物,有的就是纯粹的线条。那些线描简洁有力,好得不得了,很有“八大山人”的味道。
朱湾喜欢画画,从小一直到现在,无论在外游玩还是在家里,每天都几十张几十张地画,一直保持着画画的激情。我们每天都跟在后面收拾,一堆一堆的纸啊,收拾了好多包,后来就挑了一些好的留下来。当时中国画报出版社的朋友看了就说特别好,决定给她出版《映碧小馆》,那是她的第一本画集,里面的画全部是正式上学之前的画,被我们称为“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作品”。
新萍:上学之前,画画似乎是大多数孩子的兴趣所在。上学之后,这种兴趣能坚持下来就不容易了。朱湾的艺术活动那么多,会不会与课业矛盾?
吕欢呼:多数孩子都比较喜欢画画,但也有一些可能是父母觉得画画有意义,就让小孩去上个培训班什么的。
朱湾对画画应该说不仅仅是兴趣了,可以说是她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上学后,她的所谓“艺术活动”时间肯定没有小时候那么多,但是她做作业什么的动作都还比较快,学习完之后,她自己又去画,一有时间就要去画。其实画画是她的一种休闲、娱乐方式,就像其他小孩打游戏、看电视一样。
有时候,看她的书包,里面草稿纸上也是画着各种东西,就是课间休息的时候画的。
放假的时候,时间会更充足一些。其实画画和学习在她这里没什么矛盾,她也很喜欢学习。
新萍:朱湾画画出自天性,应该也少不了你们的指导。你们是怎么具体指导的呢?
吕欢呼:我们其实给她的指导不是很多,更多的应该说是建议。
小的时候基本没有指导,就是给她无限量地供应各种纸和笔,随她画,更多的是发挥她的天性。
长大一点后也是建议,比如她用水笔画了一张画给我看,我可能会说,如果这个线用毛笔更好看。再比如,她看了一个《红楼梦》的绘本,就说:“要是我也能画出来就好了。”我就会说:“你可以试试看呀,说不定你画出来比它还好呢。”当然,她有时会听我的建议,有时也不听,按照自己喜欢的来。
要说最专业的就是她的工具,从一开始都是非常好的,和我们用的一样,甚至比我们的种类还丰富。有很多小孩学艺术,学了很多年还是外行,有的从一开始工具就没选对。学习艺术,笔、墨、纸、砚和颜料都要选对才行,这里面区别也很大。
还有一点可能和别的孩子不同,是她看的书,比如小时候的一些绘本,都是我们一起挑的,里面的画作都很有意思,画得也比较好。好东西看多了,品位就自然提高了,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她自己就有判断,说那个东西真俗气。
现在大一些,会稍微有一些指导,也不是特别多。写书法是爸爸指导临帖的,写过《石门颂》《泰山刻石》等,她喜欢有装饰感的篆隶,不太喜欢楷书。篆刻临过一些汉印,爸爸会帮她写印稿。
今年学期末的时候,学校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就是让小朋友临摹一些年画,那个年画特别复杂,她在学校没有画完,然后就带回家画,每天做完作业就在那里画,我平时一般只看她语、数、外的作业,像画画这些就随她自己发挥。那天正好看见她画的那个年画,我吃了一惊,那么多线条表现得特别好,我就夸奖她,说:“宝宝,你这个画得太牛了,真是漂亮极了!”她自己当时不知道自己画得有多好,我表扬后,她就特别有兴致,完成老师的作业之后还要再画几张。于是,我就在网上给她找了一些图,都是民间经典的木刻版画,特别有味道,她也感兴趣,就又画了好几张,一直到现在,她都比较喜欢民间风格的东西。
到过年的时候,我找出了自己上大学时买的两本旧书,很郑重地作为礼物送给她,一本是《民间木刻版画》,一本是《中国戏曲年画》,里面都是一些民间的艺术精品,她很珍惜,也觉得很好看。现在她就经常拿这两本书为依据来创作,画了很多张特别有意思的画。里面有《西游记》的人物,她多次画过,每次感觉还不一样,特别好。
后来还找了一些汉代的墓室壁画、敦煌壁画给她看,她也特别喜欢。
看到汉代的墓室壁画书里有一个鸡的图案,非央求我给她改成印稿,刻成了一方鸡的肖形印。
新萍:在艺术教育这方面,你们都是专业人士,对孩子的艺术成长自然帮助更大。那么,对于普通的家长而言,似乎只能依靠各种培训机构了吧?
吕欢呼:也不尽然。我们在这方面的确是有便利,但是普通家长也可以在各方面对孩子进行艺术熏陶。
有的家长本身就比较有情趣,艺术感觉也好,可以帮孩子选点好的书,有条件的家里可以布置得漂亮一些,常去一些专业机构比如美术馆、博物馆看看,再或者到大自然中多走动走动,让孩子常常感受到美。
选择培训机构也不是不可以,但小一些的孩子尽量去一些教学不太死板的地方,轻松点,重在熏陶和感受,注意不要过分逼孩子,造成逆反心理。
大一点之后,如果想往专业方向发展,就要找专业的地方或者老师学习。
新萍:您对艺术考级怎么看?
吕欢呼:这个说了可能会有点得罪人,考级这个事情完全是个外行干的事,专业人士家里应该没人去考级,艺术也不太好用级别来考量。
再说孩子学习艺术主要是培养美感和对生活的乐趣。
以后她能走上专业艺术道路自然是极好的,即便不能,她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也很好。
一个人只要爱上艺术,他的生活便和别人不同,同样的一草一木,带给他的感受就会不一样。哪怕是喝一杯茶、吃一碗面,也可以和一般人不一样。
艺术本身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自娱自乐,能同时让别人愉悦当然更好,所以通过级别来比较艺术水平是没有必要的,不过若有什么特别的用途,那考一个也无妨。不过千万不要太当回事,以为自己真到了什么级别。
新萍:的确,艺术教育是滋养心灵的东西,不能简单地量化。这和父母的认识也有很大关系。
吕欢呼:是的,艺术最大的魅力在于提高自身对于美的感悟力,多数家庭或许还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升学需要美术,就去考个美术的级。升学需要钢琴,就去考个钢琴的级。升学需要奥数,就去拼命考个奥数。但是在未来的生活中,并不只是升学这一件事情。人的一生还有很多时间要用来享受,我这里说的享受,并不是指胡吃海喝瞎玩,而是用心品味人生。一棵树、一片云、一朵花都能给人带来美的慰藉。
古代的大文豪苏东坡为什么一生过得那么有滋有味,其实他在官场很不顺利,但他在哪儿都过得特别有意思,就因为他还有文学、艺术,他内心强大,在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快乐的源泉。
我觉得父母教育孩子不要特别功利化,我们要和孩子一起成长,学习怎样做一个有趣味的父母,让孩子成为一个有趣味的人。
朱湾的学习我们也很重视,我们每天都和她一起学习,和她一起背诗,一起写写画画,一起做数学题。
在艺术方面,家长更要提高自身修养。你家里挂一幅丑画,或者难看的工艺品,家里凌乱不堪,弄得很俗气,小孩的脑子会记一辈子。
懂艺术的人会把生活过得很有乐趣,永远不无聊。
我有一些学艺术的朋友,她哪怕不工作,在家做家庭主妇,都比别人做得好。做一顿美食,用的餐具和别人不一样,给孩子买件衣服、拍个照都很有艺术感,这是生活中的艺术。
其实只要多用点心,生活中就能发现很多美好。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