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4月6日在奥地利维也纳拍摄的伊核协议联合委员会政治总司长级会议现场。 新华社发
已经停滞了4个多月的伊核协议相关方会谈,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伊朗副外长、首席核谈判代表巴盖里11月3日宣布,谈判将于11月29日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重启,美国解除对伊制裁和各方恢复履约将是主要议程。
伊核谈判自今年4月6日在维也纳启动以来,已经进行了6轮谈判,最后一轮在6月20日结束后,整个谈判就因美伊分歧和伊朗政府更迭等因素而暂停。数月以来,美伊双方既表态愿意重启谈判,又各自释放强硬信号,令伊核谈判的前景扑朔迷离。
如今,维也纳会谈重启时间表虽已敲定,但美伊依然不会直接接触,而是通过欧盟这一调停人间接谈判,相关各方能否最终完全“复活”伊核协议,美国如何照顾中东盟友以色列的安全诉求,值得关注。
时间无几
伊核协议是多方历时十多年谈判,在6年前达成的历史性文件。但时至今日,关于这一成果的存废,各方依然纠缠不清,尤其是美国和伊朗这对冤家。
整整一个月前,伊朗原子能组织主席伊斯拉米宣布,伊朗达到低浓铀上限——20%丰度浓缩铀的库存已经超过120公斤。他说,这一丰度的浓缩铀燃料是伊朗的基本需求,根据伊核协议,有关方应向伊朗提供,但有关方并没有。
伊朗议会去年12月通过《反制裁战略法》,要求伊朗政府在法案生效一年内生产120公斤20%丰度的浓缩铀。今年1月,伊朗启动了新型离心机,开始生产这一丰度的浓缩铀。到今年4月初,伊朗丰度为20%的浓缩铀储量达到55公斤,并计划8个月内完成120公斤的目标。
显然,伊朗提前完成了任务。不仅如此,今年4月中旬,时任伊朗原子能组织主席萨利希宣布,伊朗开始生产丰度为60%的浓缩铀,当时的进度是每小时产出9克。随后,国际原子能机构予以证实,且伊朗的相关生产活动是在纳坦兹核设施进行的。
实际上,这是美国特朗普政府2018年5月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重启并追加对伊制裁后,伊朗自2019年5月起逐步中止履行协议部分条款的反制行动。
随着美国拜登政府上台,美方对伊核协议的态度也转变为“愿意重返”,这令相关方看到了伊核协议“复活”的可能性。今年4月6日,伊核协议相关方中俄英法德和伊朗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举行会谈,已经退约的美国单独派代表与会,以欧盟作为协调人与伊朗进行间接接触,共同谈判美伊恢复履约、美国结束对伊制裁等问题。
当时,伊朗鲁哈尼政府已进入执政末期,6月18日伊朗举行大选,已连任两届的温和派人物鲁哈尼的任期到8月初结束。到6月20日,伊核协议维也纳会谈先后进行了6轮。随后,伊朗方面表示,谈判在伊朗新政府上台前不会进行。
8月初,伊朗强硬保守派人物莱希就任总统。他曾在当选后的首次记者会上表示,新政府将继续参与伊核谈判,但美国对伊制裁必须取消。9月初,他在就任后的首次电视讲话中表示,伊核谈判已提上日程,但谈判不能在压力下进行。他强调,欧美寻求谈判与压力同步,但伊朗不会接受任何威胁和恐吓性质的谈判。
欧美的施压未曾间断。10月13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会晤以色列和阿联酋两国外长后表示,外交谈判仍是确保伊朗无法获得核武器的最有效途径,但“时间快没有了”,如果伊朗不改变方向,“我们已经准备好诉诸其他选项”。
紧接着,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也在上月18日喊话,“时间不在伊朗那边,最好尽快回到谈判桌前。”作为美伊的协调人,欧盟代表、欧盟对外行动署副秘书长莫拉此前曾与巴盖里举行两次磋商。维也纳会谈的重启时间,也是两人近日通话后确定的。
考验耐心
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美国政府伊朗问题特使马利等美方高官,上个月也曾在不同场合作出了类似布林肯那样的表态。
沙利文上月26日在白宫记者会上说,美方正密切关注伊朗核计划的进展,美方的首要任务是重启伊核谈判和重回伊核协议。他表示,在10月底举行的二十国集团(G20)罗马峰会期间,美国总统拜登将与欧洲国家领导人谈论伊核问题,并就此统一立场。
美英法德四国领导人在G20峰会期间发表联合声明,对伊朗的核计划表示担忧,称伊朗加快了挑衅性核活动。这招致伊朗方面批评,伊朗外交部发言人哈提卜扎德回应称,这份声明不具有建设性,不符合现实。他强调,伊朗的核活动是和平性质的,并不寻求制造核武器。
马利曾表示,恢复履约的努力正处于关键阶段,谈判窗口不会永远敞开。他说,这是技术而非时间问题,因为伊朗核项目进展到某一时刻将无法逆转。
伊朗新任总统莱希则敦促美国拿出解除制裁的诚意,他说伊朗希望以结果为导向,不会离开谈判桌,但也绝不会将民生和市场与伊核谈判挂钩。特朗普政府时期重启和追加的对伊制裁,严重限制了伊朗能源出口和金融交易,新冠疫情暴发后,相关制裁措施还阻碍了伊朗进口必须的医疗物资,给伊朗经济社会和民生带来巨大负担。
然而,伊朗期待的“诚意”并未降临,拜登在G20峰会期间的表态仍是老调重弹——只要伊朗恢复履约,美国愿意重返并全面遵守伊核协议。而伊朗的一贯立场是,只要美国解除相关制裁,伊朗就愿意重新履约。
美国财政部还在上月29日发表声明,宣布制裁2家伊朗企业及相关3名个人,称其为伊朗革命卫队及其下属“圣城旅”的无人机项目提供关键支持。伊朗革命卫队无人机司令部指挥官阿加贾尼也在这份制裁名单上。对此,伊朗外交部直斥美国“不可信”。
拜登在G20峰会上就伊核谈判放空话时,美军的B-1B战略轰炸机又跑到中东空域刷存在感,以色列、沙特、巴林和埃及等国空军分别派出战机参与护航。从其飞经霍尔木兹海峡、阿曼湾等空域来看,在武力威慑方面,拜登政府仍延续了特朗普时期的套路,唯一的区别就是二者对伊核协议的态度。
特朗普任内就曾多次派遣战略轰炸机飞赴中东空域巡航。拜登上台刚一周,也曾出动B-52战略轰炸机飞抵中东执行巡航任务,“以保持存在”。这些无疑是军事上的“极限施压”,以换取谈判桌上的筹码。
霍尔木兹海峡是海湾国家出口石油的重要通道,每年从这里运出的石油占全球石油贸易总量的五分之一。这片水域也是美伊海军不时出现“短兵相接”的热点区域,伊朗革命卫队上周就在阿曼湾海域挫败一起美国海军“窃取”伊朗石油的图谋。
外交博弈
作为遏制伊朗战略的组成部分,特朗普政府力挺以色列的同时,还竭力撮合海湾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改善关系。在特朗普任期最后一年取得成果,去年8月阿联酋宣布同意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此前,中东阿拉伯国家只有埃及和约旦这两个以色列邻国与以色列建立了外交关系。
随后,巴林、苏丹和摩洛哥相继宣布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不过,美国在中东的另一个重要盟友沙特不为所动,尽管沙以两国高层近年来被爆有过秘密接触,但由于自身在中东阿拉伯世界的重要地位和影响,沙特在对以色列关系上十分谨慎。
特朗普政府试图把沙特、以色列等盟友推到台前,打造“中东版小北约”对抗伊朗。拜登上台以来,美国政府在巴以问题上放弃了过于激进挺以的立场,但依然支持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改善关系,遏制伊朗的大方向也没有变。
伊核协议是奥巴马政府的美国重大外交成果,拜登自然要扭转特朗普时期单边退约的做法,但他已经显示出更加顾及以色列等地区盟友地美国重回伊核协议的态度,毕竟以色列是当年伊核协议签署后的最大反对者。
伊朗和以色列素来不睦,上月中旬,以色列外长拉皮德访美,在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会晤期间讨论了对伊外交途径之外的“B计划”。以色列总理贝内特表示,不会允许伊朗获得核武器。
拉皮德访美期间,甚至还发出武力威胁,假如伊朗“即将获得核武器,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假如伊朗不相信世界会认真阻止他们,他们就会加速(开发)核弹”。除了口头威胁,以色列还被指多次发动针对伊朗核计划的破坏活动,诸如刺杀伊朗核物理学家法赫里扎德、破坏纳坦兹核设施等。
伊朗外交部发言人哈提卜扎德本月1日对以色列的威胁发出警告,表示以色列应当清楚自身的局限性和伊朗的能力,更应知道伊朗不会拿自己的安全问题开玩笑。
伊朗的外交行动也在进行中。哈提卜扎德上月公开了伊朗与沙特接触的情况。他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今年4月以来,伊沙两国已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举行了四轮会谈,称双方互动可以成为海湾地区和平稳定的一个支柱。沙特方面也予以证实。
伊朗和沙特在地缘政治、能源和宗教派系等方面都是对手。但两国接触对话贯穿鲁哈尼和莱希两届“底色”不同的政府,伊朗外长阿卜杜拉希扬上月表示,与沙特已就某些议题达成共识,双方会在恰当时机宣布已达成的共识。
今年9月,美国被爆撤出部署在沙特的“爱国者”反导系统,中东盟友因而担心美国将减少军事支持。近年来,卡塔尔与伊朗走近,沙特等海湾国家提防伊朗的同时,也逐渐从现实出发与其接触对话,这也应了伊朗打破外交孤立、创造相对宽松外部环境的努力。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