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秋天,红叶柿岩景区便呈现“半山红叶、半山梯田”的美景。
红叶柿岩景区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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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过去了,曾穷得叮当响的小村庄,修了路,建了新房,还建成红叶柿岩景区。村民在家门口就能工作。新的故事,就是从好日子开始的。
文/片 记者 郭春雨 李静 李岩松 高广超
两家人共用一口蒸锅
说是姚家峪,其实是一片村庄的统称。一座山垒着另一座山,挤挤挨挨的群山里,姚家峪、和尚房村等小村落,像豆荚里蹦出来的豆粒,零零散散躺在一个个山窝窝里。
说起以前有多穷,村民田学琴经常会讲“一口蒸锅”的故事:她家住山上,婆婆住山下,曾经穷得两家共用一口蒸锅。有一年冬天,田学琴借了婆婆家的蒸锅用,结果下了大雪,山路寸步难行。田学琴把麻绳绑在鞋上,才跌跌撞撞地到山下给婆婆送了锅。
田学琴今年61岁,个子高、嗓门大,年轻时候的苦日子,把她磨砺得比很多男人还要坚韧。
在山里生活的艰难,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山路难行,腿是唯一的交通工具；一旦运气不好生了病,要靠亲戚邻居用椅子抬出去；孩子们上学,小学还能在村里,到了初中,走路太难,往往读到初中就辍了学。
孩子们生在这里,就像一把玉米撒在地上,自然长大。田学琴家住在崖上,下面就是乱石滩子。有一次女儿从崖上直着栽下去,幸亏掉落的地方没石头,这才保住一命。还有一次,老鼠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这件事让田学琴下定决心:盖房。一定要盖一间不进老鼠、孩子有地方玩的大房子。
“那时候真穷,孩子他爸兄弟五个,我们结婚分家的时候分了两间房,跟他另一个弟兄共用一个院。”说到这儿,田学琴嗓门提高了一度,“都是老石头房子,潮得没法住人。我就憋着股劲,想有座我们自己的房子。”
1989年,期盼了多年的新房终于开始动工。那时候,田学琴丈夫在窑上干活,一天挣不到十块钱。为了省点钱,能自己干的,夫妻俩就不找工人。山上盖房子,最难的就是运砖。他们托人从县里用卡车运来砖,再用拖拉机运到村口,换成小推车运到山下,两口子肩挑手扛,一筐一筐地挑上去。
从山下到新房有100多米远,夫妻俩就这样一砖一瓦地挑,一砖一瓦地堆砌,硬是盖起村里独一无二的一座两层新房子。
随之而来的,便是债台高筑。家里拖欠了几千块钱的债务,为了还债,田学琴丈夫外出打工,她留在村里照顾孩子。
群山环绕、沟壑连绵的地理条件,阻碍了一代代山里老百姓寻求发展之路。这种穷,不是没钱的贫穷,而是找不到出路的穷。大山把人们的身体困住了,思想也困住了。
点亮百姓心头之光
2012年,一把重锤终于砸向了大山。
山东华旅旅游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看到这片山区无限的开发潜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按照规划,姚家峪及周边九个山村,共同作为红叶柿岩乡村振兴示范片区进行开发,充分整合博山西山生态文化旅游资源,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二十字总方针,全力推进产业、组织、生态、文化、人才五个振兴,真正让绿水青山“带笑颜”。
山东华旅旅游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房利军始终相信,博山这片美丽的绿水青山,绝不是“要逃离的农村”,缺少的只是运作这些资源的能力。
在决定入驻这片山林前,房利军就制定好三个原则:先考虑社会效益,再考虑经济效益；先考虑长远利益,再考虑眼前利益；先考虑老百姓的利益,再考虑公司的利益。愿景是好的,出发点是好的,路径也是好的。但真正落实到农村,就有了各种问题。
第一个难题,拆迁。“我不想走,我们的房子是新的,第二层还没住过。”田学琴说,“要拆就拆别人家,我们不走。”
第二个难题,信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把我们撵出去,把地给占了。”姚家峪村民盖恒芝说,“当时说占地后给钱,但今年给,还是明年给?后面万一没了呢?”
第三个难题,观念。“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住,再穷也是自己的家。”村民冯作芳说,“家里老人不同意,说走了就没有根了。”
田学琴不想搬,但丈夫主张搬——他回公司的工地上干活,了解了规划的目标和蓝图后,第一批就在拆迁同意书上签了字。
就这样,一家家、一户户,搬迁工作逐渐推进。同时进行的还有隧道施工:为解决红叶柿岩乡村振兴示范片区所属城镇各村庄间的互通问题,2012年,华旅公司投入2000多万元,打通了第一条隧道——淋漓湖隧道,这条隧道后来被称为山东首条民营大隧道,房利军也成为山东民营企业家投资打隧道的第一人；2017年,和尚房隧道,也就是目前红叶柿岩景区内的“时光隧道”实现通车；目前,还有连接姚家峪与马公祠的第三条隧道正在建设。
“待上述三条隧道全部打通后,红叶柿岩景区目前覆盖的姚家峪、和尚房、马公祠、樵岭前、白洋河、岭西这六个村,将彻底实现互通,村民出行不用再翻山越岭了。”开车驶过隧道,沿着红叶柿岩十八弯山路行驶。山脉绵延,到了山顶,房利军指着两侧的风景说,“这半山是红叶,另外半山是梯田。这是不能复制的美景,只有博山才有。”
隧道通了,老百姓心头的光也亮了。村里人渐渐认识到,开发是真心为村里着想,只有发展,才能让后代有未来。曾阻碍了世代博山人的大山,如今正成为金山银山——
国际一流的设计团队来了,坚持高标准规划设计,保持乡村“原色”,保护山水原貌。对和尚房村、姚家峪村、石坞村进行整村开发,在原有村庄建筑的基础上,融入时尚元素,打造特色民宿集聚区。
热火朝天的施工队伍,依托万亩红叶、万亩梯田等资源,打造出山东最美公路“禹王路”和鲁中最美“城市阳台”,打造国内文旅融合新样板。
三代人都过上好日子
姚家峪村村民冯作芳第一天搬进楼房时,高兴得睡不着觉。“没想到能住上这样的大楼,以前就寻思一辈子都得住老房子了。”
125平米的三室两厅,电梯房,南北通透,出门就是红叶柿岩景区。房子都是装修好的,买点家具就能拎包入住。
冯作芳两口子都是出过大力的人。日子辛苦,她去煤矿上拉过车,顶着烈日干活,拉一车挣几块钱。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只能混出个温饱,给儿子在老家盖房,不好说媳妇,在城里买房又根本买不起……现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随着红叶柿岩景区的发展,老房子拆迁置换了两套房,可选择市区,也能选择原地安置。冯作芳和老伴觉得故土难离,选了原地安置,又给儿子在市区选了一套做婚房。
同样搬上楼的,还有田学琴等一众老邻居。田学琴家也分到了两套房,有自来水和“双气”,“确实是日子好了,应该搬家。”
安居也要乐业。红叶柿岩景区运营后,田学琴和冯作芳都成了景区内的保洁人员,每个月有1200多元的工资。说起在景区上班,她们喜欢用“在村里”“在家里”这样的坐标定位,因为这就是她们的家,“就跟打扫家是一样的。”
“老百姓一辈子图啥呢?”冯作芳说,“公司给我们老人每月发500元补贴,儿子结婚不用为房子发愁,小孩上学每月还给发交通补贴,三代人的人生大事都解决了。”
田学琴和冯作芳下班以后,就穿上统一服装,到老颜神街跳广场舞。村里老人都告别了从前天天坐炕头、站村头,数着人头看日头的日子。
在这条山村求变的道路上,没有人被落下。和尚房村于2012年启动护改开发,上恶石坞村于2019年开发,整个搬迁工作一直持续到现在。如今,330户村民住在两到三居室的楼房,在“桃花源”一样的风景里,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老人的安居和快乐,最能反映整个社会的幸福和安乐。”房利军觉得,老年人问题解决了,才算真正解决了安居问题。
绿水青山带笑颜
过去,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现在陆续返乡就业、创业；过去村里的老年人以种田为生、生活拮据,现在女55岁、男60岁以上村民,每月均可领500元生活补贴；过去,一些村民对外来人冷脸相待,现在见到游客笑脸相迎,主动打招呼问好……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民风的改变。“乡村振兴所解决的农村问题,说到底就是老百姓的问题,而老百姓的问题,不仅仅是口袋的问题,还有脑袋的问题。民风的改变,也改变了村风。只要民风、村风变好了,想再穷回去都很难。”房利军说。
不仅如此,景区里还建起照相机博物馆、鲁菜博物馆,并邀请本土非遗文化传承人建立工作室等。整个红叶柿岩旅游示范片区,通过对本土文化的挖掘和自然资源的开发,实现了文化振兴和生态振兴,更是充分盘活了乡村沉睡的资产、资源、古迹。
一企带九村的示范效应正在凸显。华旅公司与博山区域城镇和尚房村、姚家峪村、岭西村、上恶石坞村等周边9个山村“抱团”,创建了全国首个村企联合党委,以组织振兴强力带动人才振兴、产业振兴、生态振兴和文化振兴,凝聚各村优势,共同打造红叶柿岩旅游示范片区。
2021年,景区带动周边返乡村民约500人再就业,营业收入超过6000万元。在这片总占地近21平方公里的山林里,成功打造出乡村振兴“红叶柿岩”样板,不仅辐射带动了周边十余个村、上万村民增收致富,还通过链接高端文旅资源,使占地3000余亩、总投资9亿元的红叶柿岩景区项目,成为国内文旅融合新样板。
华旅公司副总经理于峰的办公室里有两幅图,一幅是乡村建设,一幅是景区建设。“我们已勾勒出蓝图框架,未来会把这张蓝图绘到底,把乡村振兴实打实做下去。”
红叶柿岩景区的繁荣和发展,远远不是区域乡村振兴工作的结束。一个更宏大的计划还在谋划之中——
“现在只是做了一个小片区,下一步还有三环五期十年的工程,促进乡村振兴。我们希望通过第三产业带动第二产业,推动第一产业,实现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打造乡村振兴齐鲁样板,做城乡融合的示范区。”于峰说,当地的万亩梯田将重新修整利用,形成田园综合体,发展智慧化农业,为老颜神美食街提供食材。
不过,这样美好的蓝图和愿景,依然存在着重重困难和考验。“如何真正让资本赋能,在不破坏生态的前提下,让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是我们一直思考的问题。”房利军说,红叶柿岩景区火了,仅仅只是开端。
“我们正尝试着探索一条路径,在保留绿水青山、保留博山文化的同时,能够将资本引入,将这里建设成为自驾旅游胜地,不仅能让外地人来博山旅游,还能吸引外地人来博山安家。”房利军说,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这五大振兴绝不是一个口号,而是目标,自己希望能蹚出一条路径,解决乡村振兴“输血”和“造血”之间的矛盾,“虽然很难,但只要开始做,就会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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