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求索
这位女考古学家主持发掘的项目曾入选全国十大考古发现
2023年03月0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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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芬(右)在考古发掘中 受访者供图
     王芬,女,47岁,从事考古工作已经有二十多年,主持发掘的章丘焦家遗址入选2017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作为山东考古界的中坚力量,她如今已担任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院长,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培养学生身上,完成“承上启下”的使命。
  已是中年的王芬眉眼已经有了风霜,但举止言谈还带着一种少女一样的神情:这是很多考古人特有的神情,天真、好奇,对世界永远保留着探索的心境。多年来与田野考古打交道的王芬说“我们的田野是希望的田野”。

  □记者 郭春雨

“偶然”考古
  王芬性格爽朗,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豪气。她1976年出生于山东潍坊,1995年进入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学习考古,带着一点偶然性。
  当时考大学,她是保送生,可供选择的专业只有哲学、历史、国际政治。相比较其他的专业而言,王芬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历史,懵懂之中就通过学校组织的考试进入了山东大学历史系就读。回过头来看,学习时期的两次人生选择,都带着误打误撞的成分,没想到竟然成了后来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
  本科期间,考古学专业的学生会进行一次田野实习。这也是基本默认的“分水岭”——田野实习就是真正地离开课堂到现场去考古。这期间,要克服艰苦的环境,更要耐得住野地里的寂寞。
  喜欢考古的学生,会从这种艰苦中真正感受到考古的乐趣。不适合考古的学生,也会从这次分水岭中知难而退,转移自己人生的学习方向。
  1997年,王芬田野实习的地方在湖北巴东县——三峡旁边的一个小村庄。第一次坐船渡长江,第一次跟当地村民一起背着小背篓采橘子、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跟北方迥异的南方水土乡情——更重要的,是第一次能够在实践中找到历史的遗迹,从遗迹的发现中拼凑出历史的模样。
  当时的条件可以称得上艰苦:住在老乡家里,北方人难以适应长江边的气候,潮气蒸得人浑身难受;南方野草丛里蚊虫如雷,叮一口就是一个红肿的大包;工作的地方在乡野田间,没遮没挡,下锨、挖土、清理,有时候遇到一个细致的活,保持一个姿势至少得半个小时,起身的时候腿都麻了。一天下来,身上的衣服干湿几次,和空气中的潮气混在一起,黏糊糊得令人难受。
  然而,现在回过头去再想,王芬只觉得快乐:“田野里同学们在一起,学习、考古、聊天,每天都有新发现,每天都觉得有使不完的劲。”
  王芬说,也正是这段田野实习的经历,让自己发现了考古工作的美妙之处,并且由此展开了此后几十年的考古学习、工作生涯。
  此后,她继续留在山东大学攻读硕士、博士,留校任教,同时确定了新石器时期考古为自己主要的研究方向——之后,几乎全部的人生轨迹都绕着史前文明打转。
考古人和遗址的
互相成就

  在王芬的考古生涯中,济南章丘区龙山镇焦家遗址,一定是绕不开的重要章节。
  1987年文物普查时,焦家遗址被发现。上世纪90年代初,考古部门在小规模试掘时,从墓中挖到大汶口文化时期的玉器,顿时轰动,焦家遗址被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出于保护的目的,焦家遗址一直没有正式进行挖掘。一直到2016年早春,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王芬结缘焦家遗址——
  “当时是希望学生能有一处文化遗存丰富、可持续开展工作的实习场所。”王芬告诉记者,作为考古重镇,章丘地区的城子崖遗址是龙山文化最早被发现和命名的地方。在焦家遗址之前,山大考古队在多处著名的龙山文化遗址开展工作。在焦家遗址考古之前,王芬曾带队发掘了大汶口文化早期的贝丘聚落。当初来到焦家遗址,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学生进行田野考古的实习。
  在进行考古发掘之前,他们已经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包括对遗址的地表和剖面进行拉网式的系统调查、问访群众和查阅相关文献等,经过勘探,考古队初步判断墓葬在西南,而房址偏东北。
  虽然大体方位能够确定,但所有的考古人都明白,考古最难的地方,就在于确定遗址的准确方位。
  “确定发掘区域的时候,忐忑说不上,但是谨慎是必须的,在谨慎基础上进行细致工作,需要果断时也不犹豫。”正式挖掘的时候,王芬经过分析,大胆地将发掘区定在两片区域中间。她判断,从此处着手,既有墓葬又有房址,还能对不同时期遗址上聚落的功能分区和变迁,形成一些比较关键的认识。
  然而,在连续挖掘了半个多月后,随着汉代文化层的完结,预想的早期文化层几无踪迹。
  “是不是挖错了?”王芬内心焦虑,却不能在学生面前表露,同时经验告诉她,自己之前对于遗址的位置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转机展现在持之以恒的挖掘中。随着一些房址和灰坑露头,大汶口文化时期的陶杯、陶鼎等相继出土,遗存像是约好了一样,井喷似的群伴而至。
  “发掘的过程中,最关键的部分是辨认不同时期房子之间的地层关系,这个工作需要不停地刮平面,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繁琐,考验着每一个人的耐心和经验。”王芬解释。
  “2017年某天的黄昏时分,我们一众人蹲着不停地刮刮刮,三个时段的一批房址在一个平面上终于确定下来,记得那一刻眼眶是湿的。”王芬说,焦家遗址除了发现大量大汶口文化遗迹,还发现了龙山文化和岳石文化的灰坑,以及大量汉代遗迹。
  这次考古发现,是考古人和遗址的一次互相成就。“焦家遗址是大汶口文化中晚期城址的典型代表,为以城子崖为代表的龙山文化找到源头。”正因为如此重要的意义,焦家遗址入选2017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
  回忆这段时光,王芬觉得最具体的困难,不是发掘和寻找的焦灼,而是如何解决学生生活中的具体困难。
  当时学生和老师等一共有四十人左右住在村子里,多是租住老乡闲置的住房,住宿条件只能算是“遮风挡雨”。田野考古是“看天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多热,每天都保证8小时在工地。
  村里没有二十四小时自来水,只有中午两个小时的集中用水供应。生活用水暂且可以存储,但洗澡问题却没有好的办法解决,王芬和其他老师尝试过在院子里打井,但是当地厚厚的地下沙层没办法解决,最热的时候,学生们只能每隔几天去镇上洗一次澡。
  “如何解决孩子们的后顾之忧,这也是我们的心头之忧和必决之事,工作站的建设一直是我们的愿望和下一步工作重点。”王芬说,值得高兴的是,近年来考古现场的条件已经越来越好,“我不希望把考古当作吃苦,好多人一听我们是干考古的,马上就说你们这行很辛苦。其实考古不应该是吃苦,尤其是和同事、学生们在工地上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很快乐。发现遗迹,补充历史的那种感觉,可以说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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