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济夫
明代京杭大运河得以贯通的“南旺枢纽”工程——戴村坝,设计科学、建筑稳固,气势恢宏壮观,被中国大运河申遗考察组誉为“中国古代第一坝”,是山东省省级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戴村坝始建于明代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后,需要江南粮米北运,“漕运之利钝,全局所系也”,决定开掘、疏通大运河。元代开凿的京杭运河,“水脊”在济宁。后因黄河泛滥、淤积,济宁以北45公里的南旺地面升高,比运河北段的临清高出约30米,比江苏运河段高出近40米,成为大运河的制高点和分水岭。济宁同知潘叔正上疏:“会通河道四百五十余里,其淤塞者三分之一。浚而通之,非唯山东之民免转输之劳,实国家无穷之利也”(《明史纪事本末·河漕转运》),朝廷采纳,由工部尚书宋礼承办。
宋礼领旨赴济宁,潘叔正为顾问,征调兵丁民夫16.5万人,疏浚会通河,整修节制闸,恢复济宁分水枢纽,永乐九年六月告成。但是,此时虽是涨水期,南旺以北河段水量却明显不足,重载漕船无法通行。宋礼忧心忡忡,沿运河寻访对策,在汶上县白家店与河道船运头人白英闲聊时,谈到“渠成无水难于行舟”。白英献策,在大汶河东平戴村拦河筑坝,再挖一条输水渠,将水引到南旺入京杭运河。南旺地势较高,可南北分流,大运河可通矣!
宋礼大喜,经勘察进言:“南旺者,南北之水脊也,自左而南,距济宁九十里,合沂、泗以济;自右而北,距临清三百余里,无他水,独赖汶水。筑堽城及戴村坝,遏汶水使西,尽出南旺,分水三分往南,接济徐、吕;七分往北,以达临清。南北置闸三十八处。”(明何乔远《名山藏·河漕记》)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白英策”。
宋礼聘白英为顾问,设立南旺分水枢纽工程,破元代堽城坝,使汶水西流,在汶水下游东平县戴村拦河筑坝,遏汶水入新开小汶河南流,“使趋南旺,以济运道”。在水流湍急、水面宽广的戴村拦河筑坝十分艰难,宋礼等征调民夫和能工巧匠,克服重重难关,终于修成一条长“五里十三步”、约2800米的全桩型大坝,百余年未有大动。万历十七年总河潘季训在北端筑石坝,名曰“玲珑坝”。万历二十一年尚书舒应龙在南端筑石堰名曰“滚水坝”,中留石滩泄水,名曰“乱石坝”,自此形成一道三坝连接的拦河石坝——戴村坝。
戴村坝的修成,拦大汶河水,顺小汶河流向南旺运河最高处,再分水南北,彻底解决了运河水源难题。其功能相当于人的心脏,因此戴村坝被誉为“运河之心”。它不仅使漕船畅通无阻,明成祖时每年从江南运粮米数百万石,接济京师,而且保障了明清两代500多年的漕运畅通,对南北经济交流、文化融合起到了重要作用。
戴村坝坐落于东平县戴村东北2公里处的大汶河上,以此为界,坝以上为大汶河,坝以下为小清河。戴村坝从南向北依次为:主石坝、太皇堤和三合土坝,全长1595.5米,修建时距河槽高4米,气势磅礴,宛若巨龙横卧。其中的主石坝自南往北又分为“滚水坝”“乱石坝”“玲珑坝”三段,共长437.5米,顶宽3米多,底宽20米—30米。“乱石坝”长152米,比北端的“玲珑坝”高20厘米、长2.6米;南端的“滚水坝”比“乱石坝”低30厘米,比北端的“玲珑坝”低10厘米,长度不及“乱石坝”一半。三坝形成中间高、北端次之、南端最低的阶梯状。三坝段既各自独立,又相辅相成,大汶河水根据水量大小自选其道。
“滚水坝”在三坝中最低,枯水季节水量低于戴村坝时,水自然流入小汶河。水稍大时,在小汶河水位超过安全界线后,就通过不同高程的坝段,首先通过“滚水坝”泄入小清河,而大部分水流入小汶河,支持京杭运河漕运,随着汶水水位的升高,三坝分级漫水。大汛期间,洪水滚过整个坝段泄入小清河,保证了小汶河济运安全。据水利部门测量,“三坝”先后漫水的数量,与大汶河洪水的流量及小汶河的过水是互相协调的,既保证了小汶河持续给运河供水,又能排洪防溢。正如碑文所载:“水高于坝,漫而西出,漕无溢也;水卑于坝,顺流而南,漕无涸也。”这种精妙的设计建造,建筑价值、修建技艺、调水作用堪与四川都江堰媲美。
戴村坝建造具有独到之处。明清时期没有水泥、钢筋,在大汶河主河道上建造高于河槽4米的溢流坝,谈何容易?建筑师十分聪明,为保持大坝的整体稳定,在南北两裹头各修150平方米镇墩一座。外层用万斤方石裹边,内填三合土及碎石黏土,大坝就支持在南、北镇墩上,形成单拱形砌石坝,弓背向着迎水面,增加了坝的预应力。为保证跌水坡与坝基的安全,又在坝的跌水面修了一道缓冲槛,减轻了流水对坝的冲击力。
整个大坝表面镶砌2方左右、重达1吨至6吨以上的巨石。两石之间用糯米汁与新石灰粉和料填灌,镶砌得十分精密。为防止洪水冲塌,石与石之间采用束腰扣榫结合法,再用铁扣联结,一个个铁扣把大坝锁为一体,很难从两块方石间取出铁扣,其坚固如铁石。大坝基础更为独特,不是石料,也不是土方,而是排成梅花状的万年柏木桩。柏木桩用火烧焦表皮,用来防腐,柱间密封青黑色黏土,将木桩连为一体。这一独特的建造方法十分坚固、稳定耐冲,后人颂之曰:“坝高厚坚实,涓滴不行,石工横亘,既无尾闾以泄水,又无罅隙以通沙……”
戴村坝设计之巧妙、造型之美观,是我国水利史上的一大壮举,充分显示了我国古代的治水科学成就。高超的建筑艺术,凝聚着古代劳动人民的血汗与智慧,通晓水文的康熙皇帝也不得不叹服:“此等胆识,后人时所不及,亦不能得水平如此之准也。”民国初年,荷兰水利专家方维亦十分敬佩地说:“此种工作,当十四世纪、十五世纪工程学胚胎时代,必视为绝大事业,彼古人之综其事、主其谋,而遂如许完善结果者,令我后人见之,焉得不敬而且崇也!”
后因黄河改道,清光绪二十七年漕运中断,小汶河分水口截堵。戴村坝失去了济运功能,但仍具有拦沙缓洪、稳定河势、灌溉补源的作用,是防洪兴利的重要水利工程。
戴村坝宛如卧波巨龙,每到汛期洪水漫坝,白浪翻滚,飞流直下,声若虎啸,数里之外可闻。“戴坝虎啸”现在是东平县著名景观之一,并成为令人向往的旅游观光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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