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扫把的父亲
2024年07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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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万余

  每年春天,父亲都会见缝插针地在房前厝后、坡上坎下,撒上几粒芦食子(老家方言,音同)的种子,随后便任其生长。芦食子,应该算是芦苇的一种吧,它和生长在池塘边、最具代表性的芦苇比,要矮小得多。但它从不挑剔,无论土地多么贫瘠,哪怕是干旱得裂开了缝的地况,它也照样恣意生长。到了八九月份,芦食子便抽穗从中间长出一根长长的茎(芦秆),顶部的穗冠处长出很多细密的枝,上面密密麻麻地缀满了种子。父亲就用这些茎编织扫把。
  我经常和父亲一起去采摘芦秆。印象中,父亲手把手教会我左手抓住顶端的穗冠,右手将包裹在外的叶片顺势向下撕剥的同时,左手将芦秆向外侧拉扯,两手配合,很轻松地就能采摘下来。最高的那几根我够不着,父亲则抱起我来够,或者直接扯过来压低了递到我手上。夕阳的余晖下,低矮的茅屋旁,父亲和我像打了胜仗般扛着芦秆往家走,一高一低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得很长很长……
  那时家里刚刚解决温饱,父亲为了兑现自己“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的承诺,除了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从土地里抠搜外,还得另外想法子挣点钱。父亲有一手编织扫把的本领,是十里八乡这个行当的扛把子。用芦食子编织的扫把属原生态,且经久耐用,最主要的优势是它幅展大,扫地效率高,特别适合农村家庭使用。所以,父亲便开启了自己的“创业”计划。
  芦秆采摘回家后,在正式编织扫把前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父亲会把芦食子的茎晒干去水,以增加茎的硬度和韧性。待穗上的种子被晒得易脱落时,父亲成把成把地将末端的穗冠对着墙一通摔打,种子纷纷脱落,随后露出像毛刷子一样的细枝条。随后,父亲还要准备细绳若干米,以及用斧头砍削出一根细长挺直的细木棍待用。
  那时,放学后,我除了要打上一篮子猪草外,还得把鸡呀鸭呀赶进窝。母亲开始做晚饭时,准备工作就绪的父亲,便摆开架势编织扫把了,我则给父亲打打下手添添乱。父亲搬来一条长木凳,将细绳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凳子一端,再从已晒干的芦秆中挑选长短相近的,组成一小把,用细绳捆扎。为了将芦秆捆紧,父亲用斧头背反复地敲砸箍绳的部位,确保芦秆中空部位去空充实,然后再借助凳子的反作用力,使劲拉拽收紧细绳,再给这一把芦秆上捆扎数道细绳,然后将这样的数个捆扎好的芦秆进行排序拼接和再捆扎,扫把的雏形就算定型了。当然最复杂、最能体现父亲精湛技艺的是细木棍插入把柄后的收口工序,既要保证扫把使用方便不磨手不失重,又要做到各部拼接浑然天成、美观大气。编织扫把时的父亲就像一位老艺术家,深深地自我陶醉着,时不时地“哈”一声长出一口气,那是他疲劳时的一种放松,更是成就后的一份自足……屋里屋外,飘荡着父亲敲打芦秆时有节奏的旋律。
  那一捆捆拉到乡村集市上叫卖的扫把,是父亲的汗水和承诺,是家里的柴米和油盐;是困顿时的希望,是不屈中的传承。
  (本文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济南市历下区交警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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