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珍
老家栽樱花树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因地域和气候差异,很多同类植物的生长变化在季节上有明显差异,老家的花开和济南正好差半个月,也就是晚一个节气。一般情况下,4月15日前后,是位于安丘西部的老家大路村樱花开放最盛的时节。
近日看即将出版的《大路村志》才知道,老家是从1998年开始栽种樱花树的。那一年,新村规划已经完成,偌大一个村庄形成7纵20横的布局,每排五户,每户四间,500多户人家都住上了青砖红瓦、整齐划一的新房。随着农村经济的转型,经济型作物的大葱大姜替代了主粮型的玉米小麦,过去作为主要柴草来源的玉米秸、小麦秸也不再占据农家院的边边角角。大路村位于史沟河和汶河交汇的淤积平原,水多地肥,种什么长什么,而且长得非常好。于是村民在村委的统一规划下,在院里栽葡萄,在院外栽樱花,号称打造一种“庭院经济”。当时很多人觉得,也只能是“号称”,恐怕最后只见庭院不见经济。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葡萄确实在院子里长成了茁壮的葡萄树,结出了稀甜硕大的巨峰葡萄,只是有的人家卖成了钱,有的人家饱了自家人以及亲戚朋友的口福。樱花树可就不一样了,几乎成了家家户户的摇钱树。从1998年春天栽下207棵樱花树,到6年后的2004年,一棵棵拇指粗的小树苗就长成了碗口粗。那一年,北京奥运村到了绿化阶段,大路村的樱花树因为品种好、树形佳,生逢其时,被一棵棵连根挖出,用大吊车吊到大拖车上往北京疾驰而去。望着硕大的树墩,七十多岁的宝华大叔说,“一棵卖三千多元,是连咱这里的好土一起拉走了,一点儿不算贵。”2014年我去北京出差,特意去鸟巢转了转,围着一棵棵生长茂盛的樱花树看来看去,因为没有标记,不知哪一棵是从老家拉来的,但其中肯定有带着故乡的泥土在这里落地生根、枝繁叶茂的,内心不由升腾出一份特别的亲近和自豪感。村里新栽下的树苗,几年后又长成了碗口粗,青岛黄岛绿化开始了,又一棵棵拉到海风徐徐、空气湿润的海边,留给大路乡亲一份遥远的念想和骄傲。
看到樱花树这么值钱、这么受欢迎,乡亲们种植的热情越来越高。不仅两条主街的两边种满了,东西南北的小街小巷也栽满大大小小的樱花树。
今年清明节前从济南回老家时,济南的樱花即将盛开,按出行计划,必定要错过泉城美丽的樱花季,心生不舍。可是,疫情之下,出门几多不便,错过就错过吧。好在老家的樱花开放尚待时日。果然,回到老家时,连翘开成壮观的金黄,玉兰一树繁花,丁香、海棠含苞待放,而樱花树还静悄悄的不见动静,枝头的蓓蕾刚刚开始鼓胀。有人正在娘家大哥的家门前挖樱花树,大哥看到我们疑惑的神情,连忙解释,有人来买这两棵樱花树,一棵给1000元,就卖了吧,卖了咱再栽新的。我们点头笑笑,看得出大哥有些伤感,仿佛送“家有少女初长成”的女儿远行。这些日子,只要散步到村南的省道边,都能看到刨出待运的樱花树。问村里经营苗木的邻家侄子李志军,大路村现有樱花树多少棵?他一边掐着指头一边说,栽在村内的不下两万棵,还有栽在田间地头的,加起来不下5万棵。
这些天,从朋友圈里看到了武汉的樱花开,看到了济南的樱花开,又看到了北京的樱花开,可是老家大大小小的樱花树依然像安静的少女,优雅而从容地把控着自己的花期,天气暖了,花蕾明显长一点；寒流一来,便把自己紧紧地裹住。看着看着,我都有些急了。4月8日上午,天晴气暖,推门出去,路边的樱花树果然有花朵开放了,虽然只是在树冠的最下面花开几朵,已足以让人惊喜。大多数花蕾进入了含苞欲放的状态,若第二天气温再升,离怒放也就三两天的事。可是,天公不作美,4月9日一股寒流北来,气温骤降,不仅有雨淅淅沥沥,还飘了一阵雪花。雨中、风中,开了的依然怒放,没开的更加淡定,紫红色的花蕾静静地下垂着。不急就不急吧,其实只要沉得住气,等待是最美好的。
果然,从4月8日花开几朵,到13日这天,因为高温达到21摄氏度,大多数花开半树,紫红色的花蕾开放成粉红色花朵,于蓝天下微风中摇曳出热烈又绚烂的姿态。14日,天更晴气更暖,真的是一夜之间,满街满村的樱花就从下开到上、从里开到外,置身其中有一种如梦似幻如痴如醉的感觉。我的大路乡亲,像过节一样迎接这美丽的樱花季。有一大早在路边一边散步一边观赏的,有夕阳西下从地里忙碌回来坐在大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的,有的坐在家里就能看到窗外花影摇曳。如此良辰美景,真的是想想就醉了。
面对似锦繁花,语言是苍白的,只能是一种情丝万种思绪,任想象在花树间如蝶翩飞。大路村村东这条贯穿南北的大道,长约700米,我出家门由北向南漫步,看路两边的樱花树一路延展,一路云蒸霞蔚,一路诗情画意。在一棵树下站定,我小心地摘下一束花朵。怪不得看上去花团锦簇呢,樱花是一嘟噜一嘟噜长的,少的三朵,多的六朵,大多数是四朵,拥拥挨挨地凑在一起。花瓣又多,层层重叠,数了数,有八九层,像巧剪裁出的薄绢,细柔如织锦。
最美人间四月天,大路的四月因为有成千上万的樱花树,更多一份美丽和浪漫。然而,万物有遗憾,樱花虽壮观、虽惊艳,但花期太短暂,有“花开七日”之说。以我家大哥的说法,“开得最好的时候,其实只有三天。”有机会的话,欢迎大家来我的老家尽赏樱花之绚烂、之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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