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关心巩俐的演技
2021年12月2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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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

  布列松说演员不需要演技,希区柯克说演员都是牲口,以前不理解,现在却部分认同了。
  一部作者电影的热点若在于一个明星如何有气场、如何男女通杀,这太没劲了。明星比戏大,本身就是导演的耻辱吧。有人问巩俐是否可以和英国女演员、制作人蒂尔达·斯文顿相比,我觉得没啥可比性。明星被捧成神以后自然不满足于只对一个性别施加魅力,前者可见林青霞。这是多方合谋之后的产物,属于当代的明星奇观。
  一直到现在,我觉得华丽而优雅的《长江图》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镜头是秦昊给自己加的戏,顾影自怜地流下长长的一串眼泪。明星给出那个反应,大概是奔着国际影帝去的。对于作者电影来说,这是多此一举。作者电影不应匹配演员的野心。
  电影《兰心大剧院》前半部满足一个娄烨粉丝的愿望,所有属于娄烨的元素都有,手持摄影、晃动跟拍、跳切、长焦、长镜。我喜欢长焦和大远景长镜之间的切换。长焦怼着人拍,画面里人和人几乎要竖着叠起来,人惶惶然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到哪里去。而忽然切入的大远景长镜头又如此空旷,从一个人物开始,以另一个人物终结,有意无意地将二人的命运和关系并置。后半部的枪战戏对于娄烨粉丝来说是垃圾时间,但也不全是。古谷三郎和于堇持枪对峙的戏中,日本男人听到妻子已死的消息,在一个长镜中由愤怒到伤心,最后生命力完全委顿。在他被对方杀死之前,他事实上已经死了。枪声响起后他倒在血泊里,目光落点在妻子的照片上——那显然是巩俐的照片——镜头从一重幻象(照片)中升起,落点在现实中的于堇,而后景虚焦处是明星于堇的大幅海报。由明星饰演一个明星,这个明星的生活又是不间断地饰演各种角色,镜中仍然有镜,无穷镜像组成迷宫。在最后的枪战戏中,娄烨的作者表达和类型片的戏剧性至上原则不停交战,是画面之外的另一重战场。
  《兰心大剧院》讲人和历史的关系——人如机器般被各种动机驱动,生生死死,而历史浑然不理,只顾摧枯拉朽而去。人越是积极行动,越陷入存在主义的荒谬之中。于堇在存在主义的荒谬中试图寻找意义。她和白玫的那场类似催眠的“床戏”中谈到“父亲”和“父亲的命名”,那场戏貌似突兀却展示了两个人互为镜像的关系,映射出双方的匮乏,并互为抚慰。于堇要反叛她的养父,因为他拯救她又利用她,让她生活在无穷无尽的角色扮演之中。人物特别是女性被历史和宏大意义绑架和掏空,于是企图用传递错误情报的动作来找寻“自我”——这里才令人想起《兰心大剧院》的原著小说作者是虹影。虹影的作品和她的人生充满对恋父情结的表达和自反。《兰心大剧院》的女性主义气质从虹影而来,而娄烨自己编剧的《紫蝴蝶》就更浑然是娄烨自己的世界。
  《兰心大剧院》的人物身份套着身份,故事则文本套着文本,隐喻里套着隐喻,结结实实地结构起来又完全解构。在我看来虽不是最迷人的娄烨作品,也会是本年度电影最佳(如果不是几年)。《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胜过《兰心大剧院》,盖因《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人物都服从故事,而不是故事服务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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