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第一家西医院华美医院。
穿着旗袍和连衣裙的医院职工。
批复山东官立中西医院筹办红十字会的批文。
□韦钦国
山东最早的
官办医院
当时,济南的中药铺既有本地人开的也有外地人开的,人们把专门卖西药的药房称为洋药房。1910年以后济南西药房开办更加迅速,“1913年张聿修集资27股共2700元在城内开设齐鲁药房……门市出售少量西药。”据1914年《济南指南》载,济南当时人口为24.6万人,1915年济南西药房就达到10家,1920年前后达到20家。
中医药学是中华民族在发展繁衍过程中形成的原创科学。在明代末年西方药物经传教士带到我国之前,中医药一直是中国人治病疗疾、健康养生的首选,中医药深度融入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医药文化也成为传统文化的重要标志。
明末,西药开始随传教士进入中国,1569年在澳门开办了中国最早的西医院白马行医院。但直到清代中期,西医、西药在中国使用地域和接受程度都极其有限,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世纪中期。1856年至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清政府被迫与英法俄美四国签订《天津条约》,约定十处通商口岸,与法国签订的条约中有“法国人可在内地游历,可在通商口岸任意租地盖房,设立教堂、医院、学校、坟地、仓库等”的约定,虽仅是与法国签订,但英美俄三国权益“一体均沾”,清政府在事实上准许了外国人在通商口岸建造房屋、新建教堂、开办学校和创设医院的要求,西医院得以在沿海通商口岸一些城市出现。1860年,法国天主教施医院在烟台创办,这是最早在山东创办的西医院。
《天津条约》中约定的十处通商口岸中,山东通商口岸原为登州(今蓬莱)而非烟台。英国驻登州领事马礼逊实地察看后认为,登州港口水浅且没有船舶避风场所不适宜作为港口,烟台不仅位置优越更有优良港湾,因此提出将山东的通商口岸由登州改为烟台。1861年5月获得清政府批准,此后西医西药较快进入烟台,并通过烟台进入山东其他地方。
鉴于中西药物在产生条件、理论基础、实践路径、社会认知等方面都有着巨大差异,这个时期中药铺(作坊)与西药房是分离的,中西医药界限较为分明,只有为数极少、规模较大的药店才兼卖中西药。刘鹗曾在《老残游记》中提及的神甫克扯斯开的“中西大药房”,就是当时济南较大的一家西药房。
数千年来,中医诊病采取的多是走方医、坐堂医、上门医的形式,医生诊病开方后由病人或家属到药铺按方抓药,基本都是在家中服药治疗。医院则是近代医学发展的产物,当时所谓的医院也多指西医院,鲜有中医院一说。和开西药房相比,开一家西医院则要复杂得多,条件要求也更高:有资质的医生、培训合格的护士、必要的医疗设备、符合要求的卫生条件等等,都是创办西医院需要综合考虑的因素。所以,虽然这一时期济南等地西药房数量增长迅速,但是绝大多数仅售药而不诊病,即便是规模较大的西药房从事诊病,也仅仅是附带的门诊业务。1890年济南才出现了第一家西医院,即“美北长老会”创建的济南华美医院(齐鲁医院最早的源头)。
开设中西医结合医院的要求显然就更高了,首先要克服的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是中西医思想的隔阂与观念的疏离,首先破局的是山东巡抚袁世凯。1899年12月袁世凯署理山东巡抚,1900年在济南五龙潭潭西精舍旧址,创办了山东省抚部院官立中西医院,由于是巡抚亲自倡导创办,所以才有了这个读起来有些拗口的名字,史实文献中多以简称“山东官立中西医院”代替。山东官立中西医院设中西两个药房,打破了中西医不兼容的尴尬局面,这被认为是近代中国最早的官立中西医结合医院(一说中国最早的中西医结合医院是1909年上海中医李平书创办的上海医院,数年后停办。)山东官立中西医院的开办,创造了近代山东医药卫生史上多个第一:山东最早的官办医院、山东最早的中西医结合医院、山东最早使用现代病历的医院……在多个方面开创了山东乃至全国中西医结合的先例。
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首次真正集中医、西医于一体,初期“聘德国人任西医部医生,杨研农、陈华任中医部医生”。医院先由德国医生主管,此后刘崇惠、杨育生、王樊五、王注东先后任总办(院长)。中西医院除设有中医正医官四人、西医医官一人外,从专科设置上包括了中医、内、外、花柳(梅毒)病科,病床20张,具备了现代医院的核心要素。因为具有官办性质,医院创办之初依例取药免费,有一定慈善性质。
当时由于缺少官办医院和专业管理机构,整个医药市场显得比较混乱。1905年1月任山东巡抚的杨士骧说,“药肆林立,要皆取材不精或鬻良杂苦,乘时射利,贻害生命,良非浅鲜”。为加强对医药、医院、药材市场的管理,1906年夏,杨士骧在济南院前大街开办了“山东官药局”,其职能涵盖了医药管理、药物生产、疾病诊疗、卫生防疫、市场监督等多重功能,但官药局开办仅半年就难以维持。1907年2月由北京来的同仁堂少东家乐镜宇以2000两的价格将山东官药局收购,更名“宏济堂”,官方医药管理机构变成了私人中药作坊。
1906年杨士骧曾推动在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附设中医学堂,首批招收10名有一定西医基础的学生学习中医学,首开“西学中”范例,中医学堂就成了山东第一所官办中医专门学堂。1906年7月,杨士骧和提学使连甲在济南北察院街路北的皇华馆创办法政学堂。1909年,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附设的中医学堂与法政学堂协办检验讲习所,学制五年,检验讲习所又成了山东省内最早培养法医的机构。杨士骧在创办山东药局的同时,推动了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附设讲堂,讲堂设有试验室和解剖室,机构越来越完备。
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通过中西医结合的方式,为患者治病成效明显,声名鹊起,因为业务的扩大就在舜井街舜(皇)庙开设了分院。鲜为人知的是,20世纪上半叶舜(皇)庙曾是济南医药的重要支点,20世纪上半叶济南中医药领域多个标志性事件都与此处有过交集。除作为山东官立中西医院分院外,1911年宏济堂曾在此设立栈房,1931年国药业公会设址于此,1935年私立山东国医专科学校在此创办……
培养了近代最早的
一批女医师
1915年山东医学讲习所创办,1916年更名山东省立医学学校,1920年更名山东官立医学专门学校,孙柳溪、王注东、马冀良先后出任校长。1916年至1920年山东省立医学学校存续期间,王注东、胡寿山等筹集资金,1918年在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院内创办了山东私立女医学校,王注东担任校长,这是山东创办的最早,也是当时唯一一所女子医学专门学校。山东私立女医学校主要招收高中毕业或同等学历的女生,延聘中西医院医师和山东省立医学学校(后为山东官立医学专门学校)的教师授课,学制四年。学校虽属私立性质,但师资及学生质量较高,得到社会各界关注,省政府每年给予5600元的补助费。后来,山东私立女医学校几经周折,1927年搬迁到济南纬三路,设有班级四个,在校学生计62人。但是,也正是在这一年山东私立女医学校停办,山东私立女医学校存续九年间,为山东培养了近代最早的一批女医师。
山东官立中西医院还是济南红十字会的发祥地。辛亥革命前夕,山东官立中西医院中医学堂学生李树向总办刘崇惠提议组建山东红十字会,得到刘崇惠的获许,拟定红十字会章程后,将请求书与章程一并上书至山东省抚部院,又得到巡抚孙宝琦的准许。1911年11月21日,山东全省红十字会在山东官立中西医院正式成立,刘崇惠任首任会长(张采丞、丁兆德任第二任、第三任会长),下设中医务队和西医务队,山东官立中西医院的医官、学生均为红十字会会员。当年12月31日,孙宝琦批复准予山东红十字会立案,批准中西医院成立红十字会及其章程。1912年1月1日,中国红十字会接受山东红十字会为中国红十字会山东分会,立案并将其附入总会,山东全省红十字会更名“中国红十字会山东分会”,后又改称“中国红十字会济南分会”。1919年五四运动期间,亲日媚外的济南镇守使马良,对山东爱国军民的抗议运动进行镇压,以戒严之名迫令红十字会济南分会搬出山东官立中西医院。
1926年,山东官立中西医院被改造为陆军后方第一医院,院内原附设的讲堂、中医学堂等学校全部停办。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期间,陆军后方第一医院曾收容北伐军伤员、病人百余人。改为陆军后方第一医院后,山东官立中西医院已有名无实,被迫歇业。此时,1903年在江家池创办的“山东医院”就成了当时中国人开设的较大的西医院。《1927济南快览》记载,“华人自设之规模较大者,首推政府在西关江家池所设山东医院。”山东医院同属中西医结合,初时主要从事治疗、施药、种痘、防疫等业务,有一定的慈善性质,1915年开始对外营业诊病,后成为医学生的实习地。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初参与山东官立中西医院创办和获任的首批医生、护士、管理人员留下的有价值信息极少,现在人们仅知晓杨研农、陈华两人医技高超、治愈人数众多。1911年《山东官报》曾报道“(1900年)杨研农、陈华进官立中西医院应诊”。王注东曾任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院办,创办山东私立女医学校并自任校长,后又任医师公会会长。刘崇惠则在担任山东官立中西医院院办后又担任过山东全省红十字会首任会长一职。
山东官立中西医院从1900年创办到1926年歇业,存续26年间在通过中西医结合治病救人的同时,又通过附设学堂或创办学校等方式,在推进中西医结合、培养法医和女医以及慈善公益等多个方面,都做出了有益尝试和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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