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宋人:传世书信里的士大夫》
仇春霞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前不久热映的电影《满江红》最后,岳飞那首气势磅礴的《满江红》写满一堵墙,给观众造成巨大的冲击力。现在想来,编剧的这一灵感不知是否源自宋代画家文同:为了增强记忆,文同把需要考试的内容都刻在一堵墙壁上。若干年后,文同回乡省亲,自己被那堵密密麻麻刻满考试内容的墙壁给震撼了,感觉自己当年做的是泯灭人性的行为。
类似的宋代士大夫“趣闻”,《千面宋人:传世书信里的士大夫》中还有很多。谈到创作初衷,本书作者、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学博士仇春霞坦言,主要是此前参与编写《书论备要(古代)》一书时积累了很多不错的“边角料”。仇春霞这里所谓的“边角料”,自然是相对主流历史叙事而言,当然这些“边角料”绝非道听途说。仇春霞选择了一个巧妙的切口即书帖。本书撷取的书帖包括范仲淹《边事帖》、黄庭坚《雪寒帖》、米芾《武帝书帖》、徐铉《私诚帖》、韩琦《旬日帖》、司马光《天圣帖》、蔡襄《安道帖》、赵构《付岳飞书》、欧阳修《端明帖》……共60余位名士120余幅书帖真迹。
本书收集的书帖主题多样,涉及边关征战、官场联络、学业交流、人情往来,以及面对生老病死遭际等多个侧面。见信如晤,书信本身是心灵的一扇窗口,折射的是写信人和收信人的历史现状,从中可以洞窥他们的心理活动、人生姿态以及生活的闲情逸致。
由于苏轼在文学上的巨大造诣,在传统叙事中,后人多“情及其身”,对苏轼本人尤其是其官场曲折经历抱有极大的同情。这也意味着,后人很容易相信苏轼的判断,即认为苏轼的遭遇多因章惇的打击。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作为改革派的章惇天然位于包括苏轼在内的守旧派的对立面,因“政见不同”,二者不可避免会产生矛盾。仇春霞认为,“章惇的很多‘罪状’禁不住考证,但就这么写进史书里去了,而且细究起来,对章惇的指责中多有苏氏兄弟的影子。”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早就深入人心,以其为蓝本的经典戏曲更是演唱多年,宋真宗朝的刘娥皇后因此背上千古骂名。然而,历史的真相让人惊掉下巴:刘皇后确实没有儿子,宋仁宗赵祯也确实并非她所生,其母是她的婢女李氏。在刘皇后的精心设计下,“李氏为真宗生下一个儿子。刘娥把李氏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养,并将他扶植为皇位继承人,即仁宗皇帝赵祯”。值得一提的是,“刘皇后抢了李氏的儿子之后,并没有将李氏置于死地,而是将她留在身边,并善待她的娘家人”。相较于北魏因“子贵母死”旧制而闹得满朝血雨腥风,刘皇后此举已算“仁至义尽”。
本书中,仇春霞写到了西夏战争、庆历新政、朋党之争、乌台诗案,也写到了王安石、欧阳修、苏轼等名人的仕途浮沉。虽然官场明争暗斗,但为避免落入众所周知的俗套,本书更侧重士人风骨的书写。
那是一个名士风流的时代。虽然经历了水洛城事件,但范仲淹与韩琦这对改革死对头私下“仍是好友,公私分明,这就是当时的君子吧”。有人对所谓的祸避之不及,有人则因为坚持主见宁愿“飞蛾扑火”,为的就是“气节”二字,这里当然说的是尹洙。当范仲淹被宰相吕夷简以“朋党”之名贬往外地时,“时年35岁的尹洙不顾自己的仕途,公开申明自己就是范仲淹的‘朋党’,并且主动要求贬官”。忌讳“朋党”的宋仁宗顺水推舟,很快遂了他的愿望。
正如序言中所说的那样,仇春霞在本书中梳理了很多历史的“边角料”,比如蔡襄研制的小龙团茶,以及他最喜欢以惠山泉当作煮茶用水,所以朋友“有机会的话也会把惠山泉水当礼物寄给他”。蔡襄待朋友也不薄,为让在北方的友人杜衍尝到南方的荔枝,他甚至给杜衍寄去了一包荔枝,虽然大多烂掉,但礼“烂”仁义也重。宋代士人的饮食也会让今天的吃货们望而却步。今天有句话“拼死吃河豚”,而在宋代把河豚作为食材很普遍,苏轼就非常喜欢吃河豚。也有人因吃河豚不慎而命丧黄泉,比如曾给苏轼送过几只螃蟹的丁公默。古人生活条件有限,即便是官员也难免一些疾病的困扰,比如今天几乎不值一提的脚气病,过去曾影响士大夫们的远行,乃至危及性命……
如果把历史比作一条泱泱大河,那么这本书汇聚的许多“边角料”更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涓涓细流。许多“边角料”因过于琐碎和寻常,平时难入主流历史叙事的“法眼”,但“边角料”本身就是历史人物丰满形象的真实写照,也是厚重历史不可或缺的生活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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