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张九龙
“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提起苏洵、苏轼、苏辙,可谓家喻户晓,他们以文学名扬后世,在仕途上却命运多舛、起起伏伏。千年前,从山东到广东,从黄渤海到南海,围绕这个家族,上演过一段传奇故事。
宋神宗熙宁年间,苏辙听说山东济南多甘泉,鱼肥水美,格外向往,恰好当地有官职缺员,他上奏自请到济南任齐州掌书记,一干就是三年。
那时,王安石变法正酣,改革派把持朝政,作为“守旧派”,苏轼只想远离京城政治漩涡。考虑到弟弟苏辙正在济南为官,于是他请求调往山东,出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苏轼没想到,虽然齐州、密州相隔不远,但因公务繁忙,兄弟两人居然一直没有机会相见。
熙宁九年(1076年),苏轼即将卸任离开密州。中秋之夜,他登上密州超然台,与朋友臣属豪饮。佳节如梦,苏轼想起了弟弟苏辙,写下了那首流芳千古的大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那一夜,苏轼许下心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绍圣元年(1094年),苏东坡被贬惠州(今广东惠州),三年后,他又一路向南,被贬到儋州(今海南)。算下来,苏轼一生被贬,已经有七八次之多。
千年之前,海南岛不仅天高皇帝远,而且气候湿热,条件恶劣。宋代祖训不杀言官文臣,如果官员被贬至此,意味着他已被朝廷弃绝。儋州孤悬海上,去那里任职,需经大陆南端雷州(今广东湛江雷州)一带渡海。
巧的是,苏轼一语成谶。苏辙此时正被贬谪到雷州任职,兄弟俩就这样“千里共婵娟”了。
雷州半岛,山高水长；琼州海峡,风雨难测。在这场文人的放逐之旅中,每一个脚印里都填满了辛苦。可苏轼就是苏轼,总是能“一蓑烟雨任平生”,更何况有了亲人相伴,再多的苦也都变成了乐。
在雷州期间,苏轼兄弟曾到城西罗湖游览泛舟。此湖风光秀丽,景色迷人,让诗人恋不思归。后来,雷州百姓为了纪念苏轼,把“罗湖”改为“西湖”,并在湖心的小岛上筑亭追思,名曰“苏公亭”。
那时候,苏轼就暂住在雷州天宁寺住持的方丈堂,面对罗湖和天宁寺的美景,他的心境也稍得宽慰。苏轼是好佛之人,时常与住持谈佛论经,收获颇多。为感谢天宁寺的收留,苏轼挥毫写下了“万山第一”四字赠予寺院,成为今日该寺的镇寺之宝。
聚首数日,苏轼兄弟两人联床夜话,好不畅快。苏轼有时一夜起来几次,苏辙知道这是病酒引起的,就劝兄长戒酒,苏轼只是哈哈大笑。对他来说,酒不只是灵感之源,也是解愁之药,让他戒酒比登天还难。其实苏辙也病于酒,身体很差,他在《次韵子瞻和陶公止酒雷州作》中就说:“自言衰病根,乃在酒杯里。”
终于,还是到了离别的日子。苏轼起身赴任,苏辙一直送到海边。海风正劲,风帆高举,看着哥哥越行越远,只剩下滔滔海水拍打着海岸,苏辙五味杂陈。此时苏轼62岁,苏辙59岁,经此惊涛骇浪,兄弟俩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
幸运的是,苏轼总算福大命大。在海南儋州三年,他政绩卓著,又赶上宋徽宗继位,恩赦天下,得以回迁大陆。广东湛江徐闻县的角尾圩,有一个古朴的小渔村,叫放坡村。相传当年儋州船家送他过海,就在该地的鹅房埠上岸。苏轼在此与百姓相遇相依,别后,当地村民便将鹅房埠改名放坡村,以示追念。
虽经贬谪之苦,却与当地百姓结下深厚情谊的官吏,又何止苏轼、苏辙两兄弟?船通“天涯海角”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当地独有的“贬官文化”。
今天雷州西湖公园内,建于宋代的十贤祠依旧光彩夺目、巍然屹立。所谓“十贤”,指的是丞相寇准、学士苏轼、侍郎苏辙、正字秦观、枢密王岩叟、正言任伯雨、丞相李纲、丞相赵鼎、参政李光、编修胡铨。
这十人都是名相贤臣,活跃在自乾兴至绍兴约150年的宋代政治舞台上。他们先后谪居或路过雷州,体恤民情,倡办教育,对传播中原文化,促进雷州文化教育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深受百姓爱戴。
苏轼往返儋州的港口叫徐闻港,今属广东湛江市徐闻县,这里几乎是大陆通往海南岛最近的地方,在那个年代,这里更是琼粤间的唯一通道。
徐闻还是汉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公元前111年,为寻找从海上通往西域的新通道,汉武帝派使臣到达徐闻一带,装载大量的黄金与丝绸,由此出发,进入北部湾,开始了一次彪炳史册的伟大航行。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记载的政府组织的远洋航行。《汉书·地理志》记载,船行五月,先后到达了今越南、斯里兰卡等国。海上丝绸之路开辟后,扼守雷州半岛海道咽喉的徐闻一度成为中原与东南亚物品的交汇之地。一时间,来自东南亚的琥珀、玛瑙和香料,与来自中原的丝绸、陶瓷和茶叶,在徐闻古港自由的海风中展开贸易。今天,在徐闻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人们仍可以看到两千年前从海外舶来的珍贵文物。
往事越千年,多少古港名城化作历史烟云。然而,徐闻却始终得享海运之利。如今,徐闻不仅拥有中国最大的汽车轮渡港,而且是中国第一条跨海铁路粤海铁路的咽喉所在,火车“乘坐”轮渡过琼州海峡,将大陆与海南岛的铁路线紧紧连成一体。
乘着“一带一路”的东风和推进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的契机,徐闻再度站在了时代的潮头上。新的徐闻港已经开工建设,作为对接海南的桥头堡,将一举成为全球最大客滚轮渡码头,书写两千年丝路的新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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