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萍
以往我视做饭是一种负担,能简单就不复杂,能吃食堂就不在家做,更不想带着一身油烟味出入职场。不知是不是受汪曾祺作品的影响,退休后没有了工作上的压力,更没有了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反而感觉做饭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偶尔,也把做饭的心得写成文字。
最初知晓汪曾祺,是他的散文《多年父子成兄弟》。在他的笔下,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记忆最深的一段是写他初恋时,暑假在家写情书,父亲在一旁瞎出主意。还有一段是他父亲喝酒时,先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再给汪曾祺倒上一杯。抽烟也是,父亲自己抽一根,也给汪曾祺一根,而且还会给他点上。
也许是耳濡目染吧,汪曾祺对自己的儿子同样如此,也是“多年父子成兄弟”。孩子恋爱,他了解,却不干涉,相信他的决定。孩子们在家有时叫他“爸”,有时叫他“老头儿”,甚至孙女也这样跟着叫。一家人老老少少都喊他老头儿,他也不急,总是笑眯眯的。
至此,我喜欢上了这个可亲又可爱的老头儿。
后来,陆陆续续读了汪曾祺的《人间滋味》和《汪曾祺自选集》等多部作品,才了解到汪曾祺是作家中最会做饭的,又是厨子里最有文采的。在他平实朴素的语言中,从日常的萝卜、土豆、豆腐、青豆、苋菜到节庆的元宵、鱼肉娓娓道来,写的是那样美。不是菜谱,却能让人读出做菜的欲望来。铁凝给他的评价是“带给文坛温暖、快乐和不凡的滋味。”
最喜欢汪曾祺的那句“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他做完饭,抽着烟,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家人大快朵颐。读到这里,我的内心也感到暖暖的。写人间烟火气,他下笔也是一绝:“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文字简洁、温情四溢,似乎眼前瞬间浮现出一座菜市场,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岁月静好时,汪曾祺悠闲自在:“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他把日常的食物写得极有滋味,地方风味、家常小菜,吃过的没吃过的在他的文字里都是美食,让人看完直流口水。他认为“愿意做菜的人,不过是更热爱这个世界。”“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对食物如此,对文化也应该这样。”
后来,我读得越多,越发现汪曾祺“阅尽千帆”后的人生智慧,受益颇多。他不仅是可爱的老头儿,更是位可敬的老头儿。
汪曾祺写的关于美食的滋味,其实也是人生的味道,酸甜苦辣咸,一一品尝,细细咀嚼。身处逆境,汪曾祺仍然如此乐观。正是有了这样达观的人生态度,所以才有他的气场和人生格局。恩师沈从文总结他“最可爱还是态度,宠辱不惊。”无论经历了多少磨难,汪曾祺始终保持豁达。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却不常见。即使一地鸡毛,也要诗意栖息,永远保持热爱。
但愿我们也能像汪曾祺那样,在变老的路上活成可爱又有趣的老头儿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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