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二连发,戏迷当作家
郭宝昌:京剧是“了不起的游戏”
2021年07月2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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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大角色》 郭宝昌 著 《了不起的游戏》 郭宝昌 陶庆梅 著 三联书店 出版
     行内人和熟悉郭宝昌的人,都将他称为“宝爷”。如今,郭宝昌也从“爷”变成了爷爷的年纪,可依旧是不服老。他执导的新剧《东四牌楼东》今年刚刚播出,最近又新书二连发——一本是讲京剧的《了不起的游戏》,一本是讲“大宅门”各式小人物的《都是大角色》。这不禁让人好奇,老爷子哪来这么大的精神头?第30届全国书博会期间,郭宝昌在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专访时说,“就是因为80多岁了我才着急,急赤白咧地赶紧把想要干的事情都干完了,再不写就没机会了。”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刘雨涵       

用中国话说中国事
  郭宝昌爱写、能说,而一谈到京剧,他的话匣子更是摁都摁不住。这回在新书《了不起的游戏》中,他终于把京剧给说了个透。郭宝昌说,京剧是自己一生缠着解不开的情结。“没别的,京剧太美!无法割舍,无法冷落。人生快走到尽头了才发现刚刚走进京剧的门儿。”介入戏曲理论,郭宝昌说自己是班门弄斧的外行,“但是我这个人有话不说出来心里憋得慌,反正我把几十年积累的对于戏曲的这些看法都写出来了。”
  郭宝昌对于京剧的那股子热爱,是少有人能比的。京剧名角程砚秋先生去世时,郭宝昌正在上高中,他自发地为程先生戴孝三天,连着两天没吃饭。“中国失去了一位京剧大师,真的太可惜了!”童年看戏,少年迷戏,青年痴戏,中年时思考戏,暮年时研究戏,郭宝昌堪称是活的京剧百科辞典,“我知道中国戏曲有多么辉煌,我再不写点什么,真的是对不起老祖宗。”
  郭宝昌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陶庆梅合著了这本《了不起的游戏》。动笔前他就和搭档说,这本书很可能是“无效劳动”,没人看、没人买。“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写,她说‘我愿意’。这特别像教堂婚礼,我们俩就‘嫁’给这本书了。”一句“我愿意”搭进去了两个人四五年的功夫。“也许50年以后有人看到这本书会觉得有点意思,这就值了。”
  戏郭宝昌是看足了,但是真要动笔研究起来,他又看了上百本的戏曲理论书籍。“我真的是硬着头皮看下来的,一本书里三分之一引用的都是西方理论,下面的注解全是某某‘斯基’、某某‘耶夫’之类的。”躺在西方的理论上,打着西方的“洋伞”夸中国的京剧,郭宝昌觉得这不是个事儿。“我们京剧体系建成的时候,布莱希特(德国剧作家)才6岁,我们反而用什么‘间离’‘陌生化效果’来说京剧,我太不服气了!”
  因此,在写这本书的时候,郭宝昌发愿,不引用一句外国人的话,坚持“中国人用中国话说中国事”,而且要用通俗的大白话讲出来。“拿西方的东西来框架我们的艺术,我已经不认可几十年了,现在逼到我必须要说出来的地步。我觉得我们现在必须要重新反思,建立民族自信、文化自信。我们应该建立自己的戏曲理论,而且这个理论应该与世界各种体系并驾齐驱,所以我才做的这项工作。”
  写下《了不起的游戏》这本书,郭宝昌还有一个野心,他想试着讲出京剧的超前性和现代性,他认为京剧不该被“传统”两个字给捆绑住。郭宝昌有个朋友写了一部话剧被移植到美国去上演,这位朋友看完表演回来后跟郭宝昌讲,美国的戏剧表演已经非常现代性,不用再封幕,而是直接有人上去搬道具换景。郭宝昌一听,这不就是我们京剧里的“检场”嘛!“西方的艺术文化进入到中国以后,我们的京剧就开始变得自卑。外国人用了这种表演理念反馈回来,我们还以为自己是在接受新东西,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早就这么先进了。”
希望给年轻人“种草”
  把京剧落脚在“游戏”二字上,朋友们觉得这太另类,都劝郭宝昌换个说法。但他觉得,“游戏”就是自己对于京剧理解的核心理念,这点动摇不得。“它既是美学的,又是哲学的。”小时候看戏归来,郭宝昌常和一些小朋友学着台上的演员,用糨糊把老玉米须子粘在嘴唇上当胡子。在他的理解中,戏就是一种玩法。“京剧二百多年的形成过程,就是游戏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高级,最后玩儿成了艺术。”
  但郭宝昌特别反对时下人们把京剧当成高雅艺术来欣赏。“京剧本来就是一种特别俗、特别大众化的东西,现在几乎成了小众,我觉得挺悲哀的。”郭宝昌回忆说,当年听梅兰芳唱戏,有前排5块钱一张的门票,也有后排几毛钱一张的门票,“都是那些拉车的、卖菜的人来看,都属于‘骆驼祥子’这一类的,他们也在看,没有说他们不是文化人就看不懂。”在郭宝昌看来,把京剧看成是高不可攀的艺术,才是现代人对于京剧最大的误解。“大家会觉得看京剧一定要有怎么样的条件才能进入,要沉下心来才能看。现在很多年轻人实际上一次京剧都没看过,就嚷嚷着听不懂,其实京剧是通俗得没有办法再通俗了。”
  现在的娱乐方式这么多,年轻人还能接受京剧吗?郭宝昌认为这并不矛盾。“我年轻的时候也一样,那会儿各种娱乐的影响冲击也是非常大。我那个时候每个星期至少要看七场电影,但也要至少看四场京剧。后来我还进了电影学院学了电影,但也没有说我看电影就不看京剧了,或者是迷上了京剧就不看电影了,其实两边都不耽误。”
  《了不起的游戏》封面,是郭宝昌和孙子扮上相,演了一出京剧里的《双背凳》,这是他对于京剧传承的一种希冀。目前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年轻人能够理解并爱上京剧。他希望通过自己不遗余力地“安利”,能够给年轻人成功“种草”——“郭宝昌说得这么天花乱坠,我要看看这京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京剧原有的“行话”、丰富的梨园故事和细节、生动直白的口语化讲述,郭宝昌用亲切易懂的文字对京剧的观演本质和美学原理进行提炼。郭宝昌说,“这本书是我几十年研究戏曲的科学成果。”在他看来,京剧不是舞台艺术,而是观演一体的剧场艺术。光是一个“叫好”,他在书中就给分成了七大类。“叫好的功绩,犹如脂砚斋批《红楼梦》,金圣叹批《水浒》。”有戏曲研究者在看了《了不起的游戏》之后说,“就像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痛快!”
  郭宝昌承认,书中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但他并不害怕出现反对的声音,甚至还非常欢迎。“我需要‘敌人’,这样就有得谈了,就有理论体系可以讨论建立了。我这本书就是开个头,希望能引出更多高明的见解。”
“大宅门”的传奇人物
  郭宝昌对于京剧的热爱,也体现在他的影视作品中。《大宅门》里,白家二小姐白玉婷对于京剧名角万筱菊爱得如痴如醉,甚至最后抱着相片成了亲。郭宝昌的新剧《东四牌楼东》里,他又安排富大龙饰演的哈岚少爷对京剧名旦娄晓月钟情痴缠,还请来京剧院的演员担纲了10个重要角色。而当初他请来这些京剧演员时,受到了不小的阻碍。“制片方他们不认可,觉得京剧演员有戏曲范儿,不适应影视表演。跟我说这话的人我都问过,他们连一次京剧都没看过。”
  郭宝昌觉得京剧有着非常先进的表演体系。“京剧作为一个演员打底子的基础,用北京话来说,叫很‘瓷实’。”以他多年的执导经验来看,京剧演员跨行影视往往能成为大腕,比如说徐帆、李保田、袁泉、秦海璐等等。“你可以感受到他们对于节奏和台词的把握,对于整个表演的把控,他们都能够做到特别准确。我觉得这跟他们早期所受过的戏曲表演训练有直接的关系,因为京剧对于节奏的要求太准确、严格了,演员们会直接通过影视表演表达出来。”但同时,导演和演员的合作也起到了关键作用。“你要懂戏曲观念,知道怎么样引导戏曲演员进入影视创作。戏曲表演的功底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财富,而不是负担。”
  谈到郭宝昌,必提《大宅门》。这部已经播出20年的经典国剧,至今还在被人们交口称赞。这部作品郭宝昌从16岁就开始写起,“这样的一群人,魂牵梦绕地跟随着我,使我骚动,使我不安,我写出来了,拍出来了,我松了一口气,死亦瞑目了。”如今,郭宝昌又把“大宅门”里的小人物攒成了新书《都是大角色》,“这些形象有很多在《大宅门》里都涉及到了,但是电视剧里面表现不了那么多。他们都是我心中积累多年的人物,是对我个人经历的一种反思。这种写作并不轻松,其实挺触动我的心,因为几乎是我个人心路历程的一种展现,也是我对整个世界一种认识。”
  在新书《都是大角色》中,郭宝昌写到了各式人物——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三十多岁未嫁的二姐“女张飞”,看家护院的王师父——当了20年镖师,过路贼都会在身上系个铃铛,不敢入院行窃,表示向这位高人致敬……这些人物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有传奇性,而这种传奇性也延续在了郭宝昌的身上。朋友们将他称为“四有老人”——有理想、有能耐、有料、有趣,80岁的年纪还在导戏、写书,甚至还拍起了短视频。“我给B站做了一个谈京剧的视频,现在已经将近300万的点击量。我非常惊讶,我写的书可绝对不会卖出这么多。不过我觉得纸质书和京剧一样,不能够废也废不掉,不可能退出舞台。我希望把我的这些东西都倾诉出来,让更多的读者分享,这就是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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