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西东:从苏州到马德里》
荆歌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苏州作家荆歌的新著《日月西东》是一部“两地书”——前半部分写于马德里,后半部分写于苏州——站在苏州打量马德里,站在马德里回望苏州,以个人的视角描述马德里的日常生活和苏州的日常生活,描述这两座城市之间不同的人物和景观,其中涉及到的是两种有着明显差异的人文地理和世态人情,既是不同地域的比较,也是两种文化的对望。
荆歌对于马德里的印象是感性的,也是琐碎的。他虽然在彼处生活,却基本上游离于当地土著的生活圈子之外,他只是以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彼处的一切:胖男人,胖女人,古玩店,图书馆,海盗市场,露天电影……马德里给他的感觉是生机勃勃的,他喜欢马德里的天空和白云,也喜欢马德里人悠闲而略显慵懒的慢生活。但荆歌更关注的显然还是马德里的华人社会,而他笔下的人物也大都是生活在马德里的华人群体——他们的理想和追求,他们的烦闷与苦恼,以及无法融入马德里主流社会的华人男女,他们的生存的荒谬和生活的错位。虽然荆歌写的是异域文化,但这部分文字给人的总体感觉却有点浮光掠影,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从来都没想成为一个马德里人,他之所以来到马德里,“不是来安家,而是来度假,来看看风景,来这个离家万里的‘别处’读书、写作、画画”。如此种种,体现在他的文字中,就不自觉地显现出一种走马观花、泛泛而谈的观光客的心态。
写苏州就不同了。荆歌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苏州既是他出生的地方,更是他成长的家园,他熟悉苏州,也热爱苏州,而他笔下的苏州,也带有多姿多彩的市井生活气息,充满了浓郁的人间烟火气。荆歌写苏州,多半是吃喝玩乐、文史掌故、莳花养鸟、筑园唱戏的文字,其中又尤以写苏州才子的文字最为得趣。他写车前子,说车前子的画和车前子的人一样,也许有很多毛病,却是人间的“稀有品”,让人想到明人张岱所说的“人无癖不可与交”；他写陶文瑜,说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席间有人谈吐恶俗,出言不逊,陶文瑜愤愤地摔掉一只盘子,拂袖离席,才子性情,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写王稼句,说王稼句是一个会读书的人,“吃进去的是书,挤出来的还是书”,虽然每次吃酒总是不醉不归,甚而一息尚存,还会去歌厅飙歌,但这似乎从来不耽误王稼句读书与写作……这些均可谓紧紧抓住了苏州才子不同的个性特征,让人读之如在眼前,读后过目难忘。
荆歌写吃的文字同样得趣,他是一位经验老到的吃客,在吃上推崇“与其多而滥,不如少而精；不吃则已,一吃倾情”。在荆歌的眼里,鸡斗米的清香脱俗,有点像明代绣楼上小姐的焚香抚琴,缥缈中是一缕缕寂寞的伤春情怀；苏式月饼的糖和果仁拌在一起,咬上去沙沙地响,而它的酥皮也参与到这种快乐的咀嚼中,才会越嚼越甜,越嚼越香；闻名遐迩的苏州“四块肉”,则是四季交替的体现——给酱汁肉换上一袭旗袍,且美其名曰“樱桃肉”,看似自欺欺人,却反映出苏州人深刻的光阴意识。事实上,荆歌写吃是与乡情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饮食既是他的有关苏州的温情记忆,又被他打上了深深的地域文化烙印,味蕾上蕴涵的实是荆歌对家乡苏州无限的眷恋!
在当下苏州的作家群体中,应该说荆歌的文字并不是最出彩的。他既缺少车前子的才情挥洒,也没有陶文瑜的华丽铺展,但荆歌自有自己的特点,他更擅长踏踏实实地叙述,即便偶尔抒情,也是适可而止。这就使得荆歌的文字具备一种平实与节制的质感,而如何把握这种平实与节制的质感,从中显示出的正是一位优秀作家最基本的文字素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