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勤
从一张白纸开始,自然是最好的开始。归零是智者的事,对凡人来说,并不现实。
我知道我那个不靠谱的朋友这时一定会来电话,因为此时的天空已经飞舞起了大片的雪花。
我知道朋友爱雪。
朋友问:“忙啥呢?”
我说我正隔窗看雪。
朋友说:“雪怎么能‘看’呢?必得‘搓’才行,必得‘浴’才行,必得‘洗’才行。”
我说,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朋友说:“所以,才该用雪洗一洗、搓一搓、揉一揉、按一按、摩一摩、刮一刮。如此,经一次雪,便年轻一次。”
朋友所说,不无道理。
北方的冬天,终归是寒冷的。雪会落,落下来正常,落不下来才有点急人。落雪的日子一定是最好的日子,天和地,心无旁骛,静默无声。所有最纯净的音乐,想必都是无声的。
我们一同走进雪里,不加任何遮挡。
朋友用手掌逮过一片雪花:“你能解释雪花为什么是六角形的吗?”
我说,你逮过一缕风来给我。
“风也能逮吗?”
当然能!
“为什么要逮风呢?”
因为冬天的风是六角形的,那么从风的模子里抠出来的雪花,也必是六角形的。
朋友说:“雪花算不算冬天的刀削面?它将雨水和云团和到一起,揉成面,然后用风的刀一片片削,巧夺天工,超薄,入口即化。”
好在今天有雪,否则我们只能在无雪的夜里,用虚构去制造一场雪的到来:看第一片雪花如何的羞怯,看第二片雪花如何的忙乱,看第三片雪花如何的仙洁,看第四片雪花如何的调皮,看第五片雪花如何的纯静,看第六片雪花如何的豪爽,看第七片雪花如何的摇摆,看第八片雪花如何的矫情,看第九片雪花如何的任性,看第十片雪花如何的温柔……至于,它愿意亲吻你的嘴角那是它的事,它愿意敷上你的面颊那是它的事,它愿意栖上你的额头那是它的事,它愿意钻进你的脖颈那是它的事,它愿意拱进你的怀里那是它的事,它愿意向你诉说那是它的事,它愿意化作泪滴那是它的事。
当然,我们还可以虚构出一个暗夜、一轮寒月、一处荒郊、一盆炉火、一抹雪原,虚构出很多旧时的朋友和舒缓的音乐,虚构出很多感人的友谊和激动的泪水,虚构出一堆冰清玉洁的妩媚和一串抖动雪花的句子,虚构出崭新的蓝色星空和陈旧的烟火人间。
因此,即便一座无雪之城,也完全可以遭遇一场千年大雪的袭击。它们一片片、一朵朵、一簇簇,它们弥漫、翻卷、涌动,它们作轻盈状、款款状、袅娜状。
只要上天能够制造雪,人心就可以酿造美。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