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芬
周末早晨出门,天出乎意料地晴着。前几阵子被早春的风风雨雨折磨怕了,昨天刚晴过,而今天仍能持续晴好,使人觉得几乎不能相信。深吸一口浸润着花草香的空气,尽享着春天明媚的阳光和微熏的和风,幸福地觉得我们是多么深受天地的宠爱啊。
云淡风轻,天空蔚蓝。我们的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疾驶,公路临近古老的潍河,波光潋滟的河水在车窗外欢腾地奔流着。
我们目的地是昌邑饮马小镇博陆山,春色渐浓,久负盛名的山阳村千年梨园花期正盛。而看花,是要遵时节,也要趁时机啊；当然,被花看亦是如此。此行的同伴是我的好友朱娟,她是一位摄影爱好者,喜欢用镜头和自己的心捕捉美。
饮马镇座落于潍河东岸,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莱州府志》载:“饮马泉,……俗传秦始皇东游过此饮马。”而得名饮马。镇内的博陆山上拥有周代遗址、汉武望陆台、霍光冢等诸多古迹。而我们心心念念,仍是千年梨园的姿容与芬芳。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到达了山阳村。我们这次“投奔”的熟人是朱娟的表姐——她二十多年前嫁到了这里。车子在村口停下,淳朴的表姐、表姐夫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热情地邀请我们先到家里休息,但美景当前,我们早已按捺不住着急的心了。于是请表姐夫带路,踩着松软的沙土路奔向梨园。
虽然已在梦中预习了千万次,但当梨园的全景展现在眼前时,我们还是被深深震撼了,万亩梨园依山就势,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边际。梨树高高低低,枝桠舒展,错落有致,梨花素洁淡雅,白清如雪,一朵朵如少女娴静地缀满枝头,微风吹过,又像玉色的蝴蝶似乎要飞舞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千树万树梨花开”。园中每隔几十米处便有一守园小屋座落,更增园中景致,与树、花以及蓝天、白云交相呼应,好一幅浑然天成的大自然工笔画!
我在春风与花香里贪婪地观赏着,害怕当前的美景会稍纵即逝；朱娟则不停地摁着手中的快门,俯拍、仰拍、远景、近景,不放过每一个绝美的镜头。而花儿,此时也在欣喜而矜持地看着我们吧。王阳明先生曾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这是一场人与梨花的甜蜜约会,入眼、入心,柔于春风柔于水。
五十多岁的表姐夫一边在前面带路,一面憨厚地笑着,说:“前面好多呢,有不少老树,还有好几棵一千多年的呢。”
转过梨园小径,我们与传说中的老梨树陡然相见。其中一株最为粗壮雄劲,姿态非凡,它黑褐色的枝干如蛟龙般苍劲虬曲,缠满了岁月的皱纹,枝头上却盛开着朵朵娇嫩的花,昭示着生命的壮美和顽强。我轻轻地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感觉千年的风雨时光从指间簌簌流淌,千年之前又是谁的双手栽种下了它?庄子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树龄过了一千年的古树,都是难得一见的神仙级存在。它们如智者,无言地伫立在天地之间,凝望着红尘阡陌,见证着沧桑风云。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表姐夫本想还要带我们去看一看他家的那片梨园,距离这里约还有二里地。怎耐我俩眼睛虽然没有看够,但已身乏肚饥。他于是引领着我们出园下山,说表姐已在家里备好了午饭。
他们的家就坐落在村子东头,步下山径不远便是。房前屋后也栽种着几株大梨树,大门口外停放着一辆乌黑的小轿车,整齐的红砖瓦房崭新亮堂,宽敞的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小黑狗尽责地汪汪叫着,饭菜的香味迎风飘了出来。这所农家小院一切都恰到好处,温和而妥帖。
听到我们来了,表姐从屋里笑着迎了出来,腰里还系着围裙,说:“累了吧,快进屋歇歇,咱们接着开饭啦。”朱娟一把搂住了表姐,姐俩亲热地拉起了家常。
表姐预备的午饭真是丰盛!鸡、鱼、虾、排骨等荤菜素菜端满了桌子,最令我们欣喜地,表姐还特意包了梨花馅的饺子。饮马镇的梨花饺子闻名遐迩,早就听到它的美名。但觉得在饭店里才能吃得到吧,因为又是泡花、又是做馅,在家里自己包很麻烦的。表姐表姐夫这样盛情款待,令我们很是过意不去。特别是我,本来就是跟着朱娟来蹭饭的,就真诚地说了几句客气话。
表姐夫立马说:“客气啥,来我家是看得起我,我和你姐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都是妹妹,就当自己家一样!”
姐夫这样说,令人感觉亲切又放松,望了望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我们赶紧放下手中的包去洗手。
这时听到汽车喇叭声,大门一响,走进来一个魁梧结实的小伙子,手里拎着一箱啤酒,后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在院里就喊:“爸妈,我姨她们来了吗?”原来是表姐、姐夫的儿子大勇和他的未婚妻回来了。
年轻人一回来,家里显得格外热闹。大家围坐在桌边,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品尝着鲜香的梨花饺子,一边喝酒聊天,其乐融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梨吃梨。从聊天中得知,全村的梨园约有两千多亩,已经逐渐规模化、产业化。表姐一家共种了二十多亩梨园,品种也丰富多样,有马蹄黄、茌梨、鸭梨、谢花甜等近十种。早年间一家一户单独种植,产量上不去,销路也不好。近年来,村里成立了大梨合作社,表姐夫是老党员,在村里任会计,第一批就带头报名参加了。合作社对梨园进行统一管理,对梨果进行统一销售,还培育包装了“山阳大梨”特色品牌。花开是景,花谢成果,春天的梨花节,八方游客慕名前来赏花；秋天的硕果期,香甜多汁的梨果销往各地。
“长梨树的地方,就没有麻将桌”,梨园一年四季有活做,疏花、疏果、修剪、施药、追肥,活不重,但需要人做。村里的乡村们,个个是种梨育梨的高手,他们像蜜蜂一样在梨园里忙碌着。人勤树不懒,梨园年年丰收,大伙的腰包鼓起来了,干劲越来越足。表姐全家一年的收入几十万,去年新翻盖了这几间瓦房,家里买了两辆小轿车,还有两辆专门用来运梨的大货车。日子过得真如春天的一树树梨花,繁盛而热烈。
儿子大勇两年前从部队转业回乡,除了帮家里料理梨园,同时还在博陆文化旅游公司上班,他在部队里就入了党,现在是公司的业务骨干。大勇和女朋友谈恋爱两年多了,女孩现在还在潍坊学院上学。俩人年前已订婚,并且在潍坊买了楼房,打算未婚妻今年毕业后就结婚。
年轻人的想法多,胆子大。大勇和女朋友不满足于仅种植梨园,他们与镇里的几位年轻人准备进一步扩大创业面,到潍坊、青岛等地去开几家梨产品商贸店,采用线上线下的模式,把家乡的梨花饺子、梨花饼等梨产品以及各种梨果在更高的平台上向外推广,做新时代的“卖梨翁”。他们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借助家乡的梨文化品牌,与文化公司合作拍摄影视剧,把梨乡的风情和故事搬上银幕,让梨乡的魅力扩大到全国,甚至全世界!
“找店铺,立项目,跑资金,我们知道不太容易。但相信事情都是人干出来的!”大勇说。
“我们网上的营销策划方案基本做出来了,目标是让‘土里土气’的梨产品变得时尚、温暖、有趣,待时机成熟,可以先试着在网络上运行!”大勇的女朋友说。
大勇他们这届新农村的年轻人,立足乡村小舞台,放飞青春大梦想,我不禁要为这些新时代的劳动者鼓掌喝彩了!天高地阔,风云际会,他们的激情和干劲感染了我,真恨不得再年轻十几岁,撸起袖子与他们一起干事创业去!
傍晚,夕阳的余晖风情万种地洒落在这片多情的土地上。在我们返程路上,当山坡上那高高低低的梨园,以及在梨园中辛勤劳作的梨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我们心中一朵朵绽放的梨花,却如一支支小火炬,照遍了田埂与原野。
梨花以山野僻壤为家,却蕴育了满园春色。梨乡人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物理学家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在我们许多人的眼中,梨花是春天,是风景,是短暂绽放的美。而在勤劳质朴的梨乡人眼中,梨花就是一个支点,就是一根杠杆,用它可以撬动起家乡,城市,人生,和未来。
作者:张晓芬,女,中学教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员、昌邑市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兼副秘书长,有作品发表于《山东文学》《大地文艺》《当代散文》《潍坊日报》《风筝都》以及中国作家网、“榕树下”原创文学网站、江山文学网等,曾获山东省文化厅“五一文化奖”、全国第七届“书香三八”读书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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