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大学”
2024年06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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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中平

  1985年的高考,我落榜了。我将所有的书和衣服,连同在外公外婆身边生活了6年的记忆,一并打包到行囊里,灰溜溜地回到乡下父母那里。
  在同学们洋溢着笑脸办谢师宴之时,我已经开始接受命运的无情抽打。我坚决拒绝了父亲让我复读一年的提议,父亲无奈地说,不上学,那你就上班吧。
  父亲是基层粮站的站长,我成了父亲手下的一个“兵”。夏粮收购季节,是粮站最忙的时候,为了方便偏远地区农民卖粮,父亲在农民的家门口增设了收购点,由粮站派出职工每天赶往收购点上门服务。被派往收购点的工作是桩苦差事,父亲把这个最苦的活留给了他自己和我。
  每天迎着晨曦,我和父亲就出发了。我们俩头上各戴一顶草帽,各骑一辆自行车,他在前,我在后。有时骑行在石子路上,轮胎轧到一粒石子,只听“啪”的一声,石子像子弹一样被弹射出去。有时骑行在一段或高或低甚至尽是坑的路上,我常常被颠得屁股从车座上高高抬了起来。有时还要从田埂上抄近路,自行车无法骑,我们就推着自行车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遇上水渠,自行车无法推行,我就学着父亲的模样,蹲下身来,肩膀扛着自行车的大杠跨过水渠。父亲无论骑车还是走路,速度都很快。大多数情况下,我都紧紧跟随着父亲,但有时跟着跟着,父亲就将我甩得老远,我急了,朝父亲大喊:爸,你等等我。父亲听见,便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我远远望见他两手扶着自行车车把,回过头来望向我,他在等我。
  路上有时遇见熟人,对方问父亲,儿子考上了哪个大学?此时,我的脸羞得通红,只听父亲说:“生活的大学!”
  父亲对每一个大队都了如指掌,包括道路。而我对于乡间四通八达的道路和纵横的阡陌,却陌生得如同刚刚踏上社会、刚刚开启的人生。
  尽管白天工作很辛苦,晚上回到家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的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学青年,爱好读书、写作,梦想成为一名作家。待业的这一年中,我偶然接触到新闻写作,第一次投稿就被县、市三家新闻单位采用。从此,我将写作的兴趣转移到新闻稿件的采写上。
  第二年,我参加招工考试,进了一家国有企业当了一名工人。在6年的工人生涯中,我干的是又脏又累的翻砂工,白天弯腰撅屁股地干活,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那时的我身体瘦削,体重一度还不足百斤。翻砂工经常要浇铸铁水,不管冬夏都要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两个工人抬着通红的铁水,让铁水从浇铸孔缓缓注入砂型里。尽管我咬牙抬着,有时实在是抬不动了,身子不由自主往下一瘫,手中的两根抬杆丢在了地上,通红的铁水顺势流了出来,飞溅开来,将我的工作服连同内衣裤烧得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
  虽然我的身体屈服于命运,但我的精神却一直在抗争,即便白天再劳累,夜晚都是属于我的时间和我的世界。在文字的世界里,我像是一名将军,将一个个文字“调兵遣将”组合成一篇篇文章,发表在全国各大报刊上。功夫不负有心人,1991年我被县里破格从企业调到新闻单位,成了一名新闻记者。从此,生活向我打开了另外一扇门。我也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改变命运的永远是自己,路在自己的脚下。
  (本文作者为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马鞍山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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