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程 刘文欣
步入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夏晓虹夫妇家中的一刻,方知“书城”洵非虚言,而是对眼前光景恰如其分的描摹——书籍从墙角生长至天花板,又向沙发、五斗柜、壁橱、餐桌漫溢。主人陈平原简直“望书兴叹”,直言“书影响到了人的生活质量”,但又有几分无可奈何:“积习难改,以前喜欢书,现在还是喜欢书。”
陈平原自称“职业读书人”,他认为治学是志趣所钟,也是一种职业选择:“对从事其他工作的人来说,读书当然是一种很值得嘉赏的行为,我呢,整天在读书,整天在写书,这就是我的饭碗,没什么好吹牛的。”
颇有些俏皮的话语中,可见陈平原一贯务实的作风。“读书人”的定位,也塑造了陈平原家中书房的风貌。与传统藏书家不同,对待书籍,他不务求珍本秘笈,无意炫博好奇。书房中不时上演的书籍聚散,也传达出“职业读书人”的眼光、理智与通达。
“其实,我们家的藏书我没有统计过。”不统计藏书,正是不以藏书规模为意,陈平原表示:“藏书规模大小,其实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关键在于,是否真正喜欢读书。”但他可以迅速说出到目前为止,他捐给家乡潮州的韩山师范学院图书馆的书籍数目:一百六十多箱。而且,这个捐书的过程还在继续,只是整理分类需要时间。管中窥豹,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感叹“书占据人的生存空间”了。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北京九城内外的各种书摊、书会、书店,常常可见陈平原骑自行车穿梭其中的身影。淘书、访书,是中文系学生大多会有的经历。陈平原的妻子夏晓虹也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两人发现因为专业相近,好多书买重复了。
同是近现代思想文化的研究者,陈平原不仅关注传统文学的现代转型,更将学术视野辐射向晚清民国的大学教育、都市文化乃至通俗画报;作为梁启超研究的大家,夏晓虹对近代思潮的追索横跨文史,更在晚清女性文化研究方面取得一系列扎实绵密的成果,以独特视角再现晚清社会与思想的新变。
陈平原解释道:“做近现代研究的人,藏书往往是最复杂的。”近代中国,旧传统尚未消散,新思潮纷至沓来。华洋折冲、新旧会通,种种抵牾与断裂编织出那一时代的独特魅力,也意味着研究者必须具备融贯古今、接续中外的宏阔视野与阅读积累,陈平原称之为“上挂下联”。“因为近现代本身和古代、国外的关系,我们需要收藏的面会比较广。”除了广泛掌握研究对象所涉及的基本资料,读书人必读的基本典籍,同样要纳入近代文史学者的书林。
真正的读书人,古今是不分的。没有说只读现代书,不读古代书。再加上传统的文史不分,藏书芜杂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包罗万象、众体辐辏的百科式藏书固然是专业特色所致,但也与陈平原、夏晓虹二人重视史料与文献的学术取径不无关系。
“做文献的人锱铢必较,不肯放过断简零编。”对文献持久的兴味不可避免地造成藏书的纷乱,但在陈平原看来,这也是史家本色:“读经学出身和读史学出身不一样。经义会有自己的阅读理路,讲究不断推敲,但是史学要求广博,我们必须有更多的参照系。资料、版本都是我们经常考虑的问题,所以家里的藏书乱跟这个有直接的关系。”
说起夏晓虹对梁启超佚文的钩沉,陈平原都有些叹为观止:“夏老师每到一个地方访问,不管国内国外,首先看有没有梁启超的资料,她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二三十年的心中记挂,成就了皇皇三卷本的《饮冰室合集集外文》,也令夏晓虹的梁启超研究在海内外独树一帜。至今,陈平原在课堂上讲起鲁迅的小说史研究,总要提起鲁迅的那句“我都有我独立的准备”,十足的底气背后,是“书中日月长”的无尽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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