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春天
2020年04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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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桂琴
  
  把济南当作第二故乡的老舍先生说过,济南的春脖子短。在我的印象里,济南的春天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是春夏秋冬四季模式随机切换的兵荒马乱,是期盼了一冬的漂亮春装还未来得及穿一遍,倏然已是盛夏的怅惘。而2020年,我是第一次细细品鉴了一个完整的春天,于我而言,这座城市的春天似乎也从未如此从容缓慢地绽放过。
  自托着春雪的迎春,到楼下香脸半开娇旖旎的樱桃花,小区中暖风迟日里的杏花肥,再到大明湖廊檐下一枝横斜的白玉兰,黑虎泉畔枝条柔软的毛茸茸垂柳,百花公园似雪的樱花和奔放的榆叶梅,还有,旅游路上那片可以穿上汉服拍抖音的桃花林,你会发现,济南的春天居然是一部毫不兑水的连续剧。
  走在街上,城市如气质清新的少年,树上嫩黄的新绿令人心底酥软,如同新褪的蝉体,青嫩的翅膀带着新生的孱弱,需要经过风儿和阳光的滋养,才能渐变为成熟耐实的深绿。
  我奇怪今年的春天为什么这么特别,连树叶的颜色都会变化,木木说其实每年都如此,只是以前我们没有时间和心情关注而已。的确,这场疫情让城市停摆,蛰居在家的人们被迫改变争分夺秒的快节奏,停下脚步,安静下来,向内自省,向外与自然同频共振。这时方蓦然发现,在自然的世界里,人类如此渺小,且何其自以为是的可笑。
  这些年,我们辜负了太多的春天。
  忍见白桐花怅惘,故乡今日又清明。清明节不能返乡扫墓,便驱车去了灵岩寺。依我看,这算得上济南城外的最美景点了。
  入寺之前,在附近一个农家小院吃了一顿野菜大餐。小院里全是枝干虬曲的青檀,粗大的树体写满岁月的照拂。微风吹过,嫩绿的枝叶轻轻婆娑着,夹道里一只狸花猫高冷地望着我,静谧里流淌着禅意。青檀树旁的泥潭中长满了野薄荷,跟主人招呼后,挖了几棵,回家种在盆里,以为会缓苗萎靡几日,孰料第二天便长得欢天喜地,令人感叹葳蕤的生命真是不屑于矫情。
  这么多年,曾与灵岩寺擦肩而过多次,今年春天是第一次真正走进这座古刹。
  北宋政和六年丙申三月四日,曾有一位本家来这里拓印金石碑文,他至今还被大家津津乐道全靠他那位名震千古的夫人——天下第一才女李清照。没错,他叫赵明诚。据《李清照集笺注》记载,赵明诚此行至少有半月之久,难怪让清照女士生出“为君欲去更凭栏,人意不如山色好”的惆怅。足见灵岩寺的魅力所在。
  走在缓缓而上的山路上,远远便看到山林掩映下的辟支佛塔,有人称此古塔迷醉了千年的光阴,曾巩则写诗曰“辟支灵塔冠层峦”。此言不虚,从任何一个角度拍摄,辟支佛塔都像自历史中走出来的一幅画,不失为灵岩寺的灵魂。入得寺门,一棵丁香花儿开得正盛。满院高大蓬勃的青檀侧柏瞬间将你的心灵带入清净世界。
  时近黄昏,仅有的几位游客已在下山返程中,依然决定上山的我们穿过千佛殿,走进墓塔林,松林深幽,空无一人。
  两个月四体不勤的宅居生活,使登山变成一件苦差事,一路感觉攀登高峰如万里长征一样艰难。中间途经甘露泉,此泉曾因泉水如露珠般泄出,叮咚作响,清冽甘美而得名。据说当年僧人常于此汲水煮茶为炊,如今却已凋败不堪,全无当年“灵岩第一泉”的风采。
  每遇到下山游客,必问其距山顶还有多远,皆在解答同时给予鼓励,又讲在即将登顶时已是风光无限好,赋予我们无穷的精神动力。拔腿前进时,两腿却集体造反,不听使唤。
  终于登上最后的石阶,视野顿时豁然开朗,眼睛旋即进入广角模式,环走其间。只见群山远嶂,松檀叠翠,辟支佛塔掩映其中,一潭碧水弯绕,自是登高望远才能体会的别种神清气爽。
  迎着夕阳下山,走下千佛殿时,迎面一位戴口罩的僧侣拾级而上,看他匆匆的脚步,耳边回荡起延参法师河北口音的走红金句:豁达的人生会收获更多的从容。晚照中,想起李叔同的那首传唱至今的《送别》,里面的景象都能找到同款,只缺少在风中隐现的悠悠笛声。
  谷雨日,我还去泉城公园赏了一次“千片赤英霞灿灿,百支绛点灯煌煌”的牡丹,只见姚黄魏紫竞相开放,雨后凋零的白牡丹花瓣堆积遍地,层层叠叠如随意折出褶皱的重磅丝绸,真是一幅奢华画面。爱花的清照女士曾这样夸赞牡丹:待得群花过后,一番风露晓妆新。
  2020年春天破天荒看了这么多风景,也首次目睹了春天的缓慢绽放。谷雨过后,即是新夏。这个春天如丰年的新谷,颗粒充实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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