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格员张莉楠进行供暖检查,老旧社区没电梯,每天都爬上爬下。
接电话、跑社区,网格员们每天都忙忙碌碌。
铁二社区网格员曹振兴雨后巡检。
编者按
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站在新职业的“风口”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在大家不太熟悉的领域中发热发光。即日起,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推出《我们是后浪》系列报道,对新职业从业者进行蹲点式采访,通过讲述他们的奋斗故事,看他们与时代同频共振,一起感受令人心动的山东后浪们。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郭春雨 荆新年
一群年轻人,选择去“格子里”工作。作为居委会的一部分,他们年轻的脸庞闪耀着青春的光芒。
他们中有很多都是“90后”甚至“95后”,作为城市社区专职网格员(以下简称网格员),他们是基层治理的新鲜血液,也是打通城市管理的“神经末梢”。
他们是年轻的“后浪”,是正在被看见的强大力量。
我们选择记录和讲述他们的故事,因为他们的选择是时代变化的一个小小缩影。在这个露珠一样崭新而晶莹的缩影中,展现了新一代的选择和担当。
“90后”进了居委会
站在三号楼一楼的住户门前,网格员张莉楠把手举起来又放下。
她求助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同事——在居委会工作了好几年的一位姐姐,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鼓足勇气敲门后,住户提着蝈蝈笼子开了门。张莉楠有点紧张,说了两遍才让对方明白自己此行的用意:有市民打12345热线,反映小区围栏拆除后不美观。但对方没留下联系方式,只能根据反映的地址一家一家敲门询问。
提蝈蝈笼子的居民热心地带着张莉楠和同事去看现场,并且找到了围栏的主人。一番交涉后,围栏主人承诺当天会把建筑垃圾清除,并且在到访书上签了字——这就意味着张莉楠此次任务成功了一半。等到次日过来检查确认后,任务才算完全成功。
张莉楠今年23岁,7月份刚大学毕业,网格员是她第一份工作,工作地点在济南市市中区的陈庄社区,离自己家只有半个街区远。
在居委会的小团队里,像张莉楠这样的“90后”网格员极为显眼地存在着。年轻、活泼,和传统印象中慈祥的居委会热心大妈形象相距甚远。
毕业前,张莉楠的职业规划中并没有网格员这一选项,她大学读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海投简历时,张莉楠无意中看到了网格员招聘。因为工作地点离自己家近,她懵懵懂懂地投了简历。通过笔试面试,今年8月中旬,她正式成为一名网格员。 对张莉楠来说,网格员这份工作很新鲜,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给她推开了一扇通向社会的窗户。通过这扇窗,她能更好地思考未来的选择。
对于这些“90后”网格员,时代给了他们众多的工作选项,“网格员”只是其中的一种。
作为新鲜力量,居委会很重视网格员的加入,建南社区综合党委书记刘延新亲自带着网格员张海玉去居民家里走访。
1990年出生的张海玉是建南社区的网格员。在正式成为网格员前,张海玉曾在电视台工作,后来转行成为一名社工,有政务大厅的工作经验。当了妈妈以后,张海玉希望自己能给孩子做出一个好的表率。今年疫情期间,网格员在一线忙碌奉献的身影给了张海玉很大震动,选择成为一名网格员,不仅考虑到离家近,能照顾到孩子,还觉得这份工作有意义,“孩子从电视上看到网格员的新闻,会指着说这是妈妈。”
1992年出生的铁二社区网格员曹振兴学的是数控专业,之前也辗转在多个企业工作过。他和妻子都是独生子女,小夫妻要照顾四个老人和一个宝宝。之前岳父脚受伤住院,家里原有的稳定秩序被打乱。曹振兴开始在家附近找工作,网格员成了最佳选项。
严格意义上说,网格员是一个诞生不到半年的新职业。今年7月份,人社部联合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正式向社会发布一批新职业,包括“城市管理网格员”“互联网营销师”“信息安全测试员”“老年人能力评估师”等9个新职业,这也意味着作为一种职业,城市管理网格员正式“转正”。来自国家的“认同”,也为年轻的网格员打了一剂工作的“强心剂”,让他们在向家人、朋友解释时会加上一句,“这是国家划分的新职业”。
细碎的小事
如果说居委会是基层治理的细胞,那网格员就是细胞的“触角”。以济南市市中区二七街道为例,按照每300到500户为一个单位,将8个社区划分出41个网格,另设置3个社区专属网格,网格员则通过脚步丈量这些格子,他们是国家政策传达的最终环节,也是反馈居民意见信息的最敏锐触角。
网格是网格员的“责任田”,在自己的“责任田”中,网格员需要“辖区环境清、服务政策清、住户情况清、居民类别清、设施设备清、矛盾隐患清”,成为问题发现、受理、处置、协调、报告的第一人。
这样的工作职责,意味着网格员的一天会被各种琐事占领。
因为下了场雨,曹振兴一早就在辖区里转悠,检查每个井盖和积水。手头一直干着“细碎”的事情,井盖坏了、邻里有矛盾、遛狗不拴绳、路面栅栏多了个缺口……辖区中小学上学早高峰,他还要到学校附近定点出勤。
这样“细碎的事”,伴随着网格员工作的每一天。在招聘公告上,要求网格员扮好“政策宣传员、信息收集员、矛盾调解员、问题解决员、活动组织员、群众服务员、工作联络员、一线监督员”八大角色。但是在实际工作中,大家才发现这“八大角色”包含的方面可以延伸到无限广:地下管道井盖丢失破损、地面塌陷、道路积水、交通信号灯异常……
“格子”内的工作涉及城管、水务、公安、交管、园林、建设、体育、民政、网络等方方面面。这所有方面,都可以归为一种:和人打交道。
和人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事。前期作为人口普查员做入户调查时,张莉楠每次敲门前都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有点害怕防盗门里面陌生的脸。尤其是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后,有时做完一户调查,张莉楠的手心都会沁出微汗。
不过,和人打交道经常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吴云松是铁一社区网格员,今年25岁。他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半高领毛衣配呢子风衣,笑起来让人心生好感。在成为网格员前,吴云松在4S店做售后服务。他喜欢和人打交道,但销售服务这份工作让他感到疲惫。尤其是当绩效、考核、推销任务一股脑儿地压下来时,以利益为目的交流让他面对客户总有一种“对不起”的感觉。成为网格员后,在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前提下和居民打交道,吴云松觉得轻松、自然,并且很快就交到了一批朋友。
网格员也有了“粉丝”
每份工作,想要做好都不容易。对这些“90后”网格员来说,他们基本都在相对优渥的家庭里长大,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技能,这往往能帮助到他们的工作。
张海玉大学学的是戏曲表演专业,专攻京剧老旦。学京剧很苦,有个“跪搓”的动作,是跪下膝行向前。为了练这个动作,张海玉曾经光着腿在水泥地面上一边哭一边练,一直练到腿磨破了,这个动作才算练成了。
教京剧的老师说,最疼的时候,就是最出功的时候。这句话被张海玉带到了工作中,最难的时候,就是能见效的时候。熬过了最开始和居民的磨合期,张海玉收获了一批自己的“粉丝”。尤其因为自己的京剧特长,不少居民对张海玉的称呼从“小张”到了“张老师”,在做人口普查工作时,“粉丝”还会主动统计自己楼层的居民,将信息反馈给张海玉。
现实难题也困扰着他们。网格员到手的工资不高,这也让张莉楠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虽然吃住都在家里,但工作后的张莉楠已不舍得再去买演唱会门票,也很少再去追星。
记者梳理发现,这些“90后”网格员,绝大多数都是济南本地人。没有房贷压力,让他们在工作选择上更自由。同时,也因为土生土长,他们更熟悉社区环境和人情,开展工作也相对更为方便。
对年轻人来说,工作的上升渠道也是重要考量。1999年出生的铁一社区网格员孙莹钰将在本周末迎来社工考试。大学里学的是设计,但网格员工作让她觉得很适应,也很满意。在她的计划中,考到社工证后,积累一些基层工作经验,可以考入社区“两委”班子,居委会工作稳定,也比较有乐趣。
对于记者的采访,孙莹钰对网格员的身份也感到小小的自豪,“这还是我第一次上新闻。”
二七新村街道党建办工作人员张晓翼告诉记者,此次网格员招聘,在准入门槛上卡得很严,学历要求“大学毕业”。目的就是给社区基层搭建人才梯队,培养未来接班人。“现在社区工作的很多都是‘60后’,年轻点的是‘70后’,人才有断层。把这些年轻有文化的网格员招聘进来,未来他们就是社区治理的中坚力量。”
聊起年轻人去当网格员,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王忠武高兴地用四个字来评价:前途无量。
“网格员制度是管理方式的重大创新,在此之前划片区式的治理相对比较粗放,不能让宏观政策真正落实、落细。实行网格化管理后,每个单元、每栋楼都有专人服务和管理,不仅能及时发现问题,大家的需求也能及时上传。在现代城市化建设推进中,细节决定成败,通过网格化精准管理实现服务延伸,能让政府工作更加贴近百姓需求。” 在王忠武看来,年轻人去做网格员,更有活力、有激情,这是对以往粗放式管理的一种革新。同时,作为一项新工种,网格员的诞生是适应社会发展趋势的结果,网格员的未来,也会前途广阔。
张莉楠告诉记者,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从小到大都是听父母安排。目前父母还是希望自己能出国读研,但自己希望读研专业选择中,能够选择“社会学”专业。这是自己第一次开始自主地对未来进行思考。
对年轻的网格员来说,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展开一角。社区居委会都很爱惜他们。在带网格员转社区的路上,建南社区综合党委书记刘延新把工作“秘籍”传授给张海玉:“社区工作就是人心换人心的工作。接地气,说人话,把居民当成自己亲人,这个活儿就一定能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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