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名家段成式
2023年05月2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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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山峰

  唐代文学流派中有个“三十六体”的概念,“三十六”包含三个家族同辈排行十六的文学家或诗人。他们分别是李商隐、温庭筠、段成式。唐人喜欢按家族同辈大排行,比如白居易和刘禹锡,称其白二十二、刘二十八。显然李商隐、温庭筠、段成式三人都在家族排行第十六。这只是一个巧合,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前两位李商隐和温庭筠大名鼎鼎,二人的诗歌都承袭六朝的艳丽风格,笔调皆柔婉瑰丽。在诗中二人相互夸赞,在晚唐诗坛上影响巨大,比翼齐飞,故后世称“温李”。后一位段成式生于公元803年,他是小说界的鼻祖,诗也写的好。能与“温李”并提的人,岂非等闲之辈。
  段成式(约803-863),字柯古,晚唐著名文学家,祖籍邹平市明集镇段桥村。清代邹平著名诗人张实居《长白竹枝词·十五》写道:“连年亢旱绿波消,一望平湖种麦苗。旧迹欲寻柯古里,居人遥指段家桥。”段成式曾经为故乡修过七孔石桥,架通南北道路,乡人感念他的功德,将段、加、马、乔四村改为段桥村,并立碑纪念。
  段成式的先祖段志玄,是唐朝著名的开国功臣,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十位,封褒国公。时光流逝了近两个世纪后,段成式的父亲段文昌,位至宰相,去世后赠太尉。段文昌是唐代著名文学家,《全唐诗》收录其作品。段成式的外祖父武元衡,是武则天的曾侄孙,既是大诗人也是宰相,更是晚唐名相。段成式就出生在这样仕宦显赫的名门、书香浓郁的望族。
  段成式一生重要的成就是他的笔记小说集《酉阳杂俎》。这本书的重要性,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所说,与传奇小说并驾齐驱,“所涉既广,遂多珍异”。算是唐代的风情画,篇目五花八门,内容繁杂稀奇,可以说包罗万象。“酉阳”即重庆酉阳县,相传山下有一穴,藏有万卷书,秦时有人避乱于此读书。《酉阳杂俎》涉及真实的人物极多,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中宗李显、睿宗李旦、玄宗李隆基、肃宗李亨、代宗李豫。诗人李白、王勃、骆宾王等在书中都有生动的记载。他不辞辛劳,把他所见所闻点点滴滴地记录下来,集成这样一部著作。唐朝人记录唐朝事十分难得,功德无量。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就是对《酉阳杂俎》的一种继承。自唐以来《酉阳杂俎》被推为小说之翘楚。
  《酉阳杂俎》辑录了南北朝和唐代的若干史料,为后人研究古代史和中外关系史,提供了珍贵的资料。此外,关于陨星、化石、矿藏的记载,动物、植物形态、特性的说明,也极富科学价值。更令人亲切的是,在《酉阳杂俎》中对山东的地理风情、神话传说也多有记载,如邹平长白山、高苑鱼津、历城莲子湖(今大明湖)、历城魏明寺韩公碑,历山、玉函山等传说。
  段成式曾多次返回故里,或是返乡祭祖,或是感念其父的食邑之地,游历桑梓山水,记录风土人情。至今,其为家乡所筑石桥依然健在,仍然发挥着服务乡亲的作用。它默默地坚守着一千多年前一位游子对家乡的承诺,拨开历史的迷雾,让我们看到他熠熠生辉的精神。
  在段成式的文学生命中,《酉阳杂俎》这部巨作并没有掩盖其诗文的成就。
  少年段成式随父官迁的经历更有助于他解了各地风土人情、轶闻趣事,开拓了生活视野。他和当时的诗人温庭筠、李商隐、李群玉、周繇等结为朋友,往来密切,对他的诗文创作更是产生了深刻影响。
  《全唐诗》收录了段成式30首诗,多为绝句和律诗,十分讲究词采的艳丽,风格清丽秀美。归纳一下,段成式的诗文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与朋友们嬉笑之作。唐朝的文人雅士们,特别是像段成式这样的名门才子,经常聚会,歌姬奉陪,风花雪月。因而,他的诗词也多以这种内容体现。如《嘲飞卿》之一:
  曾见当垆一个人,入时装束好腰身。
  少年花蒂多芳思,只向诗中写取真。
  之三:
  翠蝶密偎金叉首,青虫危泊玉钗梁。
  愁生半额不开靥,只为多情团扇郎。
  再如《嘲元中丞》:
  莺里花前选孟光,东山逋客酒初狂。
  素娥毕竟难防备,烧得河车莫遣尝。
  二是描写自然风光之作。如《折杨柳七首》之五:
  微黄才绽未成阴,绣户珠帘相映深。
  长恨早梅无赖极,先将春色出前林。
  之六:
  隋家堤上已成尘,汉将营边不复春。
  只向江南并塞北,酒旗相伴惹行人。
  三是关于佛的诗词。段成式喜佛好道,常常游览寺院,写了许多涉及佛、道内容的诗文。如《送僧二首》之一:
  形神不灭论初成,爱马乘闲入帝京。
  四十三年虚过了,方知僧里有唐生。
  之二:
  想到头陀最上方,桂阴犹认惠宗房。
  因行恋烧归来晚,窗下犹残一字香。
  段成式游历天下,又在各地和京城为官,接触到了各种社会人物,其中不乏对基层苦难群体的描述。如《汉宫词二首》之一:
  歌舞初承恩宠时,六宫学妾画蛾眉。
  君王厌世妾白头,闻唱歌声却泪垂。
  之二:
  二八能歌得进名,人言选入便光荣。
  岂知妃后多娇妒,不许君前唱一声。
  这类宫怨诗,是前人多次反复咏叹的题材,但段成式却写得如泣如诉,引人深思和共鸣。他把一个天真少女入宫之时和垂暮宫女悲凉之境糅在一起,所思所感,缠绵深婉,深刻揭露了封建宫院的残酷无情。
  晚年的段成式,信佛读经,饮酒赋诗唱和,以解其忧,其《醉中吟》一诗,就流露出超脱世俗的情绪。全诗如下:
  只爱糟床滴滴声,长愁声绝又醒醒。
  人间荣辱不常定,唯有南山依旧青。
  自古评论段成式的诗,均叹其充满消极情绪,但从段成式的文学成就来看,这种“消极”却不是颓废,更表现出了游刃于社会的从容。唐末政治极为腐败,以皇帝为首的统治集团穷奢极欲,官僚贪污成风,人民生活日益痛苦,阶级矛盾日趋激化,社会危机逐步加深。段成式所处的时代,正是人民“处处流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官乱人贫,盗贼并起,土崩之势,忧在旦危”(《旧唐书·刘贲传》)。唐懿宗继位后,仍旧终日宴游,不理朝政,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不愿同流合污、傲视权贵的段成式产生了浓厚的超脱世俗的消极情绪。这种消极又无不是一种悲愤与抗争。
  段成式“累官迁尚书郎”,又出任江州刺史,至“大中中归京,仕至太常少卿”。他居长安时,“以闲放自适”“尤深于佛书”,这正是其晚年生活的概括。段成式于咸通四年六月卒,享年约六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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