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理解与喜爱
2025年11月2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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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方

  姥爷是戏迷,尤其喜欢京剧。锣一敲,“家伙眼”一打,京胡一拉,他就知道该唱哪出戏了。那时,常见姥爷仰躺在炕头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眯着眼跟着“戏匣子”(收音机)里的老生哼唱,神态如痴如醉。而我只喜欢听流行歌曲,记得常为听戏还是听歌和姥爷吵架。什么时间哪个台有歌曲,哪个台有京戏,我都清楚,于是常哄骗姥爷说“这会儿没有唱戏的呢”!
  似乎戏曲天生不是少年的乐趣。鲁迅的《社戏》里写一群少年夜里划着船去看戏,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没有激起少年们的半点兴趣,于是就返回来,一路上玩玩耍耍、打打闹闹,“偷毛豆吃”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乐趣。我那时也是这样,每当村里来了唱戏的,我们一群少年虽然也兴奋,但不是因为喜欢看戏。
  中学时学到《廉颇蔺相如列传》,猛然想起姥爷来,课文里的“将相和”与“渑池会”就是姥爷常听的戏目。那时常听姥爷念叨,廉颇和蔺相如的形象早已在我心中留下印象。原来古戏文、文学作品和历史是一脉相承的。
  对京剧有点兴趣,是在成年以后。吸引我的是那些文学性很强的唱词,京剧《白蛇传》“游湖”一折,每次都会痴痴地琢磨里面的唱词,“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暖暖拂罗衣。”“寒舍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些许小事不足介意,怎敢劳玉趾访寒微?”后来我喜欢古典诗词,不能不说与此有关。
  对于京剧,最初我仅仅懂得皮毛,仿佛一口深井,刚尝到一点水的甘甜。真正对京剧有感觉是近年来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阅历的沉淀,对传统的东西感触越来越深。想到年轻人不喜欢不认同京剧也没啥,当年我的“不喜欢”,如今不是也喜欢了吗?雪小禅在其《窗外的京剧》里写道:“少年时被外婆拉着去看戏,看着月亮升起来,雾水打湿了衣裳。早早就趴在外婆身上睡着了……听不进去,这咿呀之声,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呀。怎么又冗长又啰嗦,那苏三,跪在那里一唱老半天,腿不疼吗?”但后来雪小禅自己也想不到,当年那个曾经嫌京剧啰嗦的小女孩,后来竟成了痴迷,而且还成了中国戏曲学院的老师。
  有些理解与喜爱,并非偶然,它们往往植根于记忆深处,随着时间流逝与阅历增长而悄然萌芽。如同那些经典的戏文唱腔,初闻不识其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文化的传承,正是在这样的个人体悟与时光流转中,完成其生生不息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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