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邨
晚清时期,“四大名臣”之首的曾国藩于同治年间四次到过山东,其中一次为“查阅”而来,三次是路过,其《日记》皆有记载。路经山东,匆匆而过,不必细说,倒是他在山东四个多月的“查阅”之行,有些事情值得一提。
同治五年二月初九,曾国藩为督师剿捻,于江苏徐州起程“赴山东济(宁)、兖(州)等处查阅”,十一日进入山东境内峄县韩庄,“又行三十五里至沙沟驿住宿,山东兖州镇、道、府、县俱来迎接”,“沙沟”是地名,为滕县(今滕州)辖。此时曾国藩以钦差大臣、协力大学士的身份督师剿捻,名高权重,所到之处,地方文武官员都有敬畏之心。
或许“查阅”之事不是那么紧急,曾国藩在这条驿道上走得非常缓慢。十二日由沙沟起程,“行二十五里至西仓桥住宿,因前途无可住之处,故少行也”；十三日“行五十里至南沙河打尖。尖后,又行十八里至滕县住宿,在道一书院作公馆”；十四日“行二十里在北沙河打茶尖。又行二十里至界河住宿。”仅在滕县一地,一百三十多里的路程就住了三宿。曾国藩以勤政律己著名,途中见客、阅文、批文,不曾有一日清闲。
十五日,曾国藩来到邹县(今邹城市),谒孟子庙。翌日,于途中绕道至凫村谒孟子父母之墓,并“策马登凫山顶一望”；然后来到曲阜,谒圣庙、崇圣祠、启圣祠、颜子复圣庙。十七日,谒周公庙、少昊陵、启圣王林。曾国藩在曲阜期间,凡胜迹、名物无不观瞻。
十八日至兖州,次日早饭后曾国藩“自兖州起行。登西门城楼,一为眺望”,行六十里到达济宁后长住下来。
五月中旬,曾国藩在六位幕友的陪同下“登礼泰山”。到达泰安这天曾国藩浏览了岱庙,住宿在泰安府考棚。翌日黎明早饭后登岱,曾国藩在泰山上对各处名胜都看得很仔细,记《日记》近1500字,且详略自如,可见其文字功夫,如关于经石峪的内容:“峪在大路过溪之东,约步行小半里。其上为摩天岭,岭上泉流涧中,巨石铺于涧底,纵横五亩许,刻《金刚经》其上,字大径尺四寸许,中署三大字,曰暴经石。又有明汪玉者著论谈文,其子汪坦刻之石上,侧署二大字曰经正。旁一巨石曰试剑石。”
在岱顶住了一宿后,曾国藩看到了日出,因此大喜过望:“因昨夕阴云微雨,计五鼓断不能观览日出,遂高卧不起,而幕友黎纯斋及薛叔芸、王鼎丞、叶亭甥四人登玉皇顶东轩。五更,严风微雨过后,竟得一睹日出之胜。乃知天下事未阅历者不可以臆测,稍艰难者不可以中阻也。”
这次登岱,曾国藩的《日记》记述颇详,而且对游览作了小结:“此次登岱所欣赏者,在庙则为镇圭,为李斯碑,为汉柏、唐槐,为龙爪柏,为扶桑石；在山则为玉皇顶、无字碑,为《纪泰山铭》,为南天门。外此虽有胜迹,非所钦已。”
曾国藩还到嘉祥县谒曾子林庙。当他在宗圣庙看到“庙中规模偏小,朽败已甚”“养志楼,尤朽敝不能庇风雨”的情景时,就有“嘉祥圣裔式微”之叹,于是“捐祭产银千两,又赠广莆银四十两”。
曾国藩以好读书、学以致用著名,这一点在山东的四个月中也得到证实。在山东这段时间里,他主要看了《文献通考》的《兵考》《职官考》《选举考》《学校考》,再就是有人请为重刻王而农(王夫之,字而农)《礼记章句》作序,他“拟细看一遍,以便作序,因以考校对者之有无错误”。除了每天必读的书,曾国藩还为调节精神翻阅了《宗涤楼诗集》《方正学集》《宗涤甫文集》《韵鹤轩笔谈》《渔隐丛话》《亭林文集》《池北偶谈》《群经平议》《清修宝鉴》《戴东原文集》等书。从此可以看出,他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爱书人、读书人、治学者。于邹县晚间、第二日途中,曾国藩看了《曲阜县志》；前往泰山舆中看了《泰安府志》,自然是为到曲阜谒孔、登泰山做准备。
曾国藩在山东所写《日记》中,与军事有关的内容并不多,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无时不在关心此事。比如,四月初八,曾国藩同阎中丞乘船阅视黄河、运河,途中谒分水龙王庙之时,他“登庙后高坡一望”发现了问题:“乃知南旺湖现已涸成平陆,车马可行。向来恃有一湖,此段全不设守,今乃知其疏矣。与阎中丞徘徊久之。”当天气酷热之时,他的《日记》中有“余在大屋高棚之中,尚可自适,军中则蒸灼难堪矣”的感慨,可见未忘官兵的冷暖。
在山东的四个月,曾国藩对农事也非常关心,他的日记有多处和农事有关的记录。比如,四月三十“至庙外观新麦登场”,五月初一“竟夕大雨,心以麦收未毕为忧”,初四“至庙外场上观打麦”,二十四日“是夕竟夜雷雨,倾盆不息,涤除郁炎,亦恰慰农家之望也”,六月十三“雨如倾盆,冷如深秋,北之粱菽,南之稻田,俱恐伤稼,深为焦虑”。
曾国藩在运河途中,时刻注意观察运河两岸的情景,比如,六月初七前往嘉祥,“沿途见运河堤墙概行坍卸,忧虑之至,因思一律改为板筑,与程牧绳武商议良久”；六月二十三于运河乘船离开山东那天,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沿途察看堤墙,自韩庄以下东岸皆系砂砾,土质绝少,修筑难于坚实,且水涨丈余,与平日情形迥异。所修之墙,坍塌大半,且无子墙可以立足,殊不可靠。”
曾国藩在山东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留下了一段不同寻常的足迹,至今仍被人们寻访、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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