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袁蒙沂
抬头仰望、远望,目之所及,皆是蓝得乌黑、厚到不可预知的昏暗。那种颜色匀称且浑然一体的黯淡中,根本觅不到乌云、白云。莫名的威压下,雨从看不到云彩的地方泻下,其量之大,其势之猛,宛如天河开了闸。雨,这段时间成了常态。
约两周前,下午下班时,父亲给我打电话,让我找车找绳索。他的三轮摩托车陷入路边的泥窝里出不来了,让我帮忙想办法把车拉出来。儿子放假后回了老家,我原本打算回老家看看的,父亲一个电话,打乱了我的行程。
花生秧生虫,父亲去地里喷药,离开时,车辆陷入湿泥中无法出来。听到父亲的话,知道人安全,我心中的恼火再也压不住了。四五天前,突降大雨、暴雨。我担心父亲去地里干活,打电话嘱咐多遍,雨天梯田的石坝随时可能坍塌,千万不能到地里干活,特别是坝边和坝跟。父亲满口答应。当天我下班后回老家时,雨已停,父亲和儿子不在家,问了母亲才知道父亲领着儿子去地里除草去了。父亲背着除草机除草,小家伙肯定不会乖乖听话,必定乱跑。喝饱了水的梯田,一两米、三四米甚至五六米高的石坝,有可能“哗啦”一声毫无预兆地坍塌。一旦出事,追悔莫及。
我立即给父亲打电话,态度生硬地带着埋怨将其叫回。回到家父亲还在解释,去的那梯田肯定没事,他心中有数。我的气消了,又心平气和地跟父亲聊了许多。事过去了,天并未晴,雨停停下下、小小大大。才过去几天,父亲又下地去干活,车陷进泥窝里,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那个地方,轿车和越野车都过不去,认识的人又都没有三轮车。我借来拖车绳,又找了辆同事的两厢车,还没到地方呢,父亲在路过车辆的帮助下,已经把车拉出泥窝。时间太晚了,当晚未能回老家,我打电话再三叮嘱父亲,连阴天、大雨暴雨天,绝对不能去地里干农活。心中有数是不假,他的车不照样陷进泥窝出不来吗?父亲不再反驳。
持续干旱之后,进入7月份,雨缠绵不断,已二十多天。即便有晴天,顶多半日一日。
昨天,大雨一阵阵下。下午下班时,绝大多数同事选择住在单位,少部分需要回家的同事,走得也很犹豫。我必须去县城一家酒店接孩子,不得不心怀忐忑前行。导航提醒,去县城的新国道封路禁行。旧的国道,多处路段标记为红色,通行十分缓慢,原本几分钟的路程,提示预计通行时间四五十分钟。长时间堵在路上,轿车一旦淹水很不安全,又怕儿子等久,心中更急。我查了下导航,准备绕小路通过。
导航还真提示了一条小道,显示黄色。那条小道肯定没国道那么拥堵,速度应该会快很多。慢慢向前靠,到第一个路口时,拐进小道。那条道一开始也是柏油路、水泥路,但路很窄,只够一辆车通行,会车困难。越往前,路上的积水越多,浑浊的泥水掩盖了整条道路。前面的水多深?不知道；前面的路是否被冲断或塌陷?不知道。雨水大范围漫过路面,呼呼流淌,车在路上不敢停留,不敢挂倒挡后退,也不敢稍作停顿,唯恐发动机进水,只能心一横低挡向前冲,也根本没有其他选项。如果要怨,只能怨自己草率,选择了一条不熟悉路况的路。好不容易从泥水里冲出来,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见到一处上坡。我跟妻子一合计,赶紧找路边停靠。
中午上班时,我曾被大雨堵在车内十几分钟,见雨略小,打开车门就往楼里跑。跑得快,没在意手机从裤兜里掉了出来。等回过神拿伞回去找,手机已在水里泡了两三分钟。带手机去维修店烤干,发现屏幕烧坏了。换完屏,电已不足。继而去县城接孩子,导航、电话频繁联系,用电更快。在斜坡上停车后,发现电量即将耗尽。等雨稍小,一边询问一边步行探路,尝试重新转回国道。进城的路,依然严重堵车,我跟妻子商量,先去最近的一家麻辣烫店吃饭,顺便充电。若执意进城,万一手机没电了,谁都没法联系。把车开到麻辣烫店门口稍高处,心里才稍微踏实些。
雨,松一阵紧一阵,还是中雨、大雨的姿态。手机充上电,心宽了许多。这时收到酒店那边打来的电话,儿子舍友的妈妈已到县城,顺道把他捎上了。我们也就放心了。那孩子的妈妈说,如果大雨不停,就带他俩先吃饭,再去县城的姐姐家住,次日回镇上。如果过会儿路况变好,能回家还是回家。看看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天气预报说次日大暴雨。
没辙,只得返回。我打开导航,回镇上的路,有一段也标红了,行驶缓慢。我瞪大眼睛,靠近中间护栏,在大雨之夜缓慢前行。路面被连日的大雨、暴雨冲刷出了一些坑,坑里灌满雨水后与路面齐平,根本看不清。行驶的车轮猛然掉进去再迅疾弹跳出来,砸起的水噗嗤噗嗤呈扇形乱溅。
雨大,水多,路滑,天黑。说好了在大泉社区路口等儿子他们,时间一拖再拖,接到电话时人家的车已过了大泉社区路口,到了前面数百米的红绿灯处。大雨之夜,看不清路边情况也正常。我想请儿子舍友和他妈妈吃饭,人家婉言谢绝了。听儿子说,捎他回来的那辆车在路上轧上了一个深坑,有个车胎爆了,硬撑着开回来的。
雨天,前方的路段,情况未知,就像梯田里随时可能坍塌的石坝,这一会儿还是竖直齐整的坝子,下一秒、下一分或几小时后,可能就变成泥石堆。这时才明白,大雨、暴雨天,“非必要不外出”不只是句简单的提醒。勿论时间、地点,它字字千金,字字抵命。
(本文作者为平邑作协副主席,现供职于临沂市平邑县地方镇中心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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