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萍
我买了可以挂在阳台栏杆上的花架,这样就能在自己的小阳台上打造“立体花园”了。
“立体花园”的说法以及这些可以挂起来的花架,都是淘宝卖家的智慧。有时候我在这两层的“立体花园”旁边看书,微风吹来,身边花花草草簌簌作响,很有森林感,我就觉得基本达到生活诉求了。卖家真聪明。
我的森林中最为茁壮的一棵植物是盆栽的橘子树。春节的时候它是一株风光无限的“年橘”,枝条上挂着红包和小灯笼,摆在客厅。在广州话里,橘和吉同音,过年在客厅摆一株橘树,是传统。但过了正月十五,橘树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小橘子落了一地,树干都光秃秃的了,再加上其他年花也陆续枯萎,有几分热闹过后的荒凉。直到春节长假快结束,大家会把橘树连盆扔掉。为避免收垃圾的工作人员辛苦,也怕大家乱丢,小区的物业公司会专门上门来收橘树。我没赶上物业上门收花,自己又没力气搬到楼下去,所以这棵树就一直扔在阳台。没想到,春天的时候,干枯的枝条全部转绿,到了夏天,已经郁郁苍苍。一遍遍的,老绿色的叶子落下来,嫩绿色的叶子又发芽,橘树自己数着节气,更新生命,成为我阳台上最大棵的植物。而且,如果它能够再结出小橘子来,将成为我这个“立体花园”最大的一笔产出。
我这个小花园来之不易,朋友纷纷支持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COCO送我几大箱花土,她准备在自己家阳台上种菜,失败了,直接把买来的土搬到我家。宴瑜把没和房子一起卖掉的植物都送了我,包括一株银翘和一株桂花。一到晚上,阳台就飘来阵阵桂花的淡香,感觉日子无比风雅。我想摘几朵桂花泡茶,但花小得几乎看不到,更别说摘下来了,只好作罢。但我专门找了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泡了别的茶,在那株桂花旁边坐了一会儿,算是没有辜负这风雅。
看我勤奋,刀哥送了我一本种植的小书,是蔡珠儿写的《种地书》。作者描写了自己开荒种地的生活,比如种芒果,必然要到图书馆查清楚芒果的品类,有种读书人的执念。我也想查查桂花的品种,还有银翘到底能不能入药、能不能泡酒泡茶,也需要查书。但一直没有去查,结果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哪棵是银翘,哪棵是桂花了。
泽敏是种植达人,她看我种植的兴趣这么大,帮我育了一小棵牵牛花送来,大家还趁机到我家聚了聚,并且管这个聚会叫“迁盆仪式”。后来这棵牵牛花居然开了花,我立刻用相机拍照,还把种植的经历写在自己的诗里。冬冬很是不屑,说丹萍种了一棵小牵牛花,写了三篇文章、两首诗,开了一个大“趴踢”。
几场台风,终于把牵牛花连根拔起。我日日对着,总有些感情,早上看花没了,立刻去厨房切了几块发芽的姜,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第二天居然也长出来几片厚叶子,算是弥合了失花之痛。
我不知道养花种菜的梦想是怎么开始的。反正到了一个年龄,大家好像都想过这样的日子,几乎是铁打的定律,动不动就说要租一块地种点什么。
有一次不知道谁组织了一个泰国养老群,把我们几个闺蜜拉在一起。有一个房产中介偶尔在群里发一些植物繁密的海边别墅图,激励着我们这几个疑似中年危机的女性继续在职场挥汗如雨。
现实生活比梦想干枯很多,除了尚可期待的小橘子,我的其他农场实验都陆续失败了。按网上的方法种小葱,把一把小葱的葱白和葱叶剪掉,留下葱头部分的根根须须,用细线捆在一起,然后找一个浅碟子装了,无土栽培。我看网上的图片,两三天就可以长出一排排鲜绿的小嫩葱。但我的实践证实,网络的方法还是太过理想化了,葱头都腐烂了,也没长出新葱叶来。
我想起在加拿大的芊如。她总说,外国人学汉语的成语,一辈子都用不上。我说,别说外国人,中国人都用不上,比如刻舟求剑、叶公好龙这些,猴年马月才能用上啊。
我忽然想,我热爱这小阳台上局促的园艺和农活,就是叶公好龙吧?
叶公好龙当然有点可笑,但笑自己也终归是在笑着的。看自己的局限,笑自己的局限,局限就不成为局限,从此,自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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