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
“你把我女儿牙齿上补的东西撬掉了,我不认可,你说怎么办?”面对女孩爸爸的指责,我的委屈像孙猴子,一个筋斗云,蹦上了凌霄宝殿,海啸般扑面而来。
一对中年夫妻,带了五岁的女儿来看牙。小女孩脸肿了,通过检查,一颗补过的牙舌侧牙龈鼓了一暗红色的包。
我轻轻地敲了敲,小女孩说,疼!我确定是补的那颗牙牙根发炎了。
我给她的父母交代了一下病情,告知需要把原来补的材料磨除,开髓减压。说着,就拿起器械给小女孩治疗。
当我花了一分钟把原来补的材料去掉后,果然牙髓腔里渗血了。我暗自开心,说:这个出血别怕,是好事,髓腔的压力减轻了,牙根的炎症也引流出来了,回去只要再吃点消炎药,应该很快就能缓解。
我跟孩子家长说,这颗牙最好继续做根管治疗试试。他问需要多少钱,我告诉他大概的价钱。女孩爸爸脸色一变,质疑道:我不认为是牙根发炎引起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依然耐着性子把考虑到的鉴别诊断一一检查,再做一遍给他看,再次确认是牙根发炎。
孩子爸爸咄咄逼人地说,你把我女儿牙齿上补的东西撬掉了,我不认可,你说怎么办?
我脑袋一蒙,一股热血直冲脑际。我说,炎症已经引流出来了,你实在想恢复原样,只能再给你补起来。结果,他一蹦三丈高:“你还是医生吗?你有医德吗?”
我说:“确实是这颗牙发炎了,按流程是进一步做治疗,可是你让我恢复原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打算再检查一遍,请他再来看看女孩的牙,他不肯上前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我那么迫切地希望女孩的病情赶紧好转,没想到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
他连珠炮地质问:“你把补牙材料磨掉,有跟我说吗?我同意了吗?”
我说了,只是看他们没反对,就误以为是默认了。此刻,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他们还没充分信任我时,不该凭着“为你好”的热心,就贸然给孩子治疗。
反思了自身的失误,我不生气了,语气也缓和下来:“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没有让你们充分了解病情并接受我的判断,就直接治疗了,这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治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明天主任上班,我再请主任给诊断一下,明天我也上班呢!”
他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一点。
我立刻拨通主任的电话,跟主任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后,请他跟主任通话。
第二天,我正在工作,用余光看到他带着女儿来找主任复诊了。由于放不下手上的事情,我请科室护士帮忙去看看小女孩的情况。
护士回来说,放心吧,孩子牙不疼了,也不肿了!此刻,我远远地听到他一个劲儿柔声细语地对主任说,昨天,我不懂嘛!我是外行,确实是不懂!
这个病人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面对病魔,医生和病人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一定要充分尊重对方,在获得对方信任和同意的情况下,进行诊疗。可是,如果面对说也说不通、听也不肯听的病人,我又该怎么办呢?这样一想,我自己的牙都疼了!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江苏省某市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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