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丽
位于眉山市的青神县和苏东坡有关,与三位和苏东坡有关的了不起的女子有关。苏东坡的母亲程氏是青神的,苏东坡的妻子王弗及续弦王闰之都是青神人,可以说青神县是苏东坡的第二故乡。
岷江从青神全境而过。苏东坡的生命里始终有一条川流不息的江河,“大江东去浪淘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大江从西来,上有千仞山”“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江河是他人生的源头,也是他人生的继续。
说到苏东坡初恋的地方,是一个建于东晋时期的寺庙——中岩寺,伫立在岷江岸边,面朝开阔又平静的江面。寺庙前的大路边有两棵百年黄葛树,老态龙钟,像拄杖的老人虔诚地守护着寺庙。缓缓流动的江水如一袭徐徐展开的青衣,一位青衣束发的须眉男子似乎正从江中飘来。
作为佛教圣地的中岩寺曾经是一位大神的道场,古与峨眉齐名,分上、中、下三寺,统称中岩寺。寺内宝相庄严,进入名山小径,绿植葱茏茂盛,青石板路蜿蜿蜒蜒。这条路苏东坡和王弗走过,李白、陆游、范成大、黄庭坚也走过。
过石桥,瘦竹疏影,水草萋萋,似乎传来幽篁里的长啸。我追随着文人墨客的足迹,行走在千年风景里。恍若回到过往时光,聆听他们的对话,共赏山间林木中的一轮明月。隔着千年万年的光阴,我望着遥远的先人们飘袂的背影,望其兴叹,可那些锦绣文章,却在唐诗宋词里珠围翠绕。
再往前走就是“龙湫唤鱼”的故事的发生地——唤鱼池。
当年,苏东坡游学中岩,在幽静清雅的中岩学堂师从名孺王方学习经史典籍。课余期间,他常散步到石崖下的池塘,对着池塘中的天光云影凝神。几尾游鱼穿梭在粼粼微波中,淘气的苏东坡爱对着游鱼轻唤。没想到,游鱼像是听懂了他的召唤,或是与其前世有缘,每逢东坡来此呼唤,鱼儿争先恐后跳起来,像是盛大的欢迎仪式。
一日,王方带一众弟子来到池塘,看山光水色,观游鱼嬉戏,遂建议为潭命名,并嘱第二天交来答案。回家也说与女儿王弗。第二天众弟子交来五花八门的名字,王方看后摇头不语,读到苏东坡交来的“唤鱼池”三字,频频点头称好:意蕴风雅、情趣悠然,好名字。恰巧爱女王弗也派使女送来荐名投笺,赫然也是“唤鱼池”。电闪雷鸣、心有灵犀,惊艳了岁月。王方大喜,连称“妙!妙!妙!”暗自笑道:“此乃天缘之合,韵成双璧。”即命苏东坡手书“唤鱼池”三大字,刻于崖壁之上。王方随即将芳龄十六的爱女王弗许配时年十九的青葱男儿苏轼为妻。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对的人,是天意相牵,也是情意相连。他们就这样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山河远阔,清风流泉,无一处是你,无一处不是你。苏东坡与王弗在眉山度过了人生最幸福安逸的三年。又是十年匆匆,在密州任职的苏东坡梦见了碧玉年华的温柔娇妻,梦见了眉山的小轩窗,梦见了“手植青松三万栽”的短松冈。
如今“唤鱼池”三个字依然在崖壁上熠熠生辉,池旁立着苏东坡与王弗的雕像,标记着“苏东坡初恋的地方”。有翠竹为伴,与清风为邻,清瘦俊逸的苏东坡与清丽雅致的王弗站立成天长地久。
王弗走后,东坡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闰之,她也是青神人。她陪伴了苏东坡最重要的人生时光,“乌台诗案”“黄州贬谪”,携手走过25年患难与共、担惊受怕的风雨人生。出身农家的王闰之,不像王弗知书达理,可以做苏东坡的人生导师,如同知心姐姐；也不像王朝云的玲珑聪颖,可慰藉苏东坡的郁闷愁心,犹如伶俐妹妹。学识比不了王弗,美貌又不如朝云,王闰之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其实,在苏东坡心里,王闰之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是他内心深处的依恋,是像母亲一般的信赖和倚重。苏东坡很多事要和她商量,征得意见,“且须还家与妇计”。苏东坡把她写在了一日三餐；写在了赤壁的月夜送酒；写在了买鱼放生的生日；写在了杭州分别后的“对酒卷帘邀明月”；写在一次又一次夸赞妻子的诗句上,“腊日不归对妻孥,名寻道人实自娱”,更是写在了字字长情的祭文《祭亡妻同安郡君》中……
在中岩寺的对面,隔着静静流淌的岷江,就是苏东坡母亲程氏程夫人的娘家。良好的家风对孩子成长至关重要,苏东坡之所以有无与伦比的人格和成就,离不开一位伟大的母亲——青神人程夫人。苏氏家族一门在唐宋八大家中占据三个席位,家风家教的作用功不可没。
挥别了中岩寺,挥别了岷江。江水将光阴拉得好长好长,看不清此岸彼岸,分不出刹那和永恒,只有被浪花淘尽的英雄,永生在岁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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