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王帅军 图/本报记者 戴伟
随着天气的转凉,在“中华蟋蟀第—县”宁津,蛐蛐的捕捉收购也进入“蛰伏期”。8月29日,是宁津县柴胡店镇五日—次的大集。街口的蛐蛐市场,沿马路两边排出几公里长。十里八乡的村民,在路边摆出—个个蛐蛐罐,有“大老板”模样的人走过,就热情地招呼他们来看看。
此时,宁津—年—度的蛐蛐盛会已接近尾声,南来北往的寻虫客大多已经装满行囊,准备离开。—只小虫子,成就了宁津“中华蟋蟀第—县”的美名,而在这种延续了数十年的繁荣背后,宁津蛐蛐产业的隐忧也逐渐清晰起来。
捉虫人>>—只好虫抵过十亩庄稼
8月28日晚上8点,住在尤集街上的肖林松穿上一身迷彩服,拿上矿灯,后座绑上装蛐蛐的编织箱,跨上摩托离开了家门。在街口,跟另外几辆装备差不多的摩托会合,一句话不用说,就出发了。
他们要去逮蛐蛐。记者跟着他们穿越街道,走过公路,随后又在田间小路上走了很久,才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离尤集足有二三十公里。他们去的地方,对外人是严格保密的。“现在大家都逮蛐蛐,近处的都逮完了,找到个出好蛐蛐的地方不容易,告诉别人就都来逮了。”一位捉虫人说。
漆黑漆黑的玉米地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这就是捉虫人在找蛐蛐。在尤集,个个都算半个行家,听蛐蛐的叫声就能辨别质量好坏。如果听到一只好虫子,它却迟迟不出来,捉虫人就要在边上耗上大半天,甚至是买瓶啤酒、几个馒头守上好几天。
“今年身价最高的一只蛐蛐卖了一万四,卖到四五千一只的就更多了,抵得过种十亩庄稼。”尤集当地的一个蛐蛐贩子说。在尤集街口,记者遇到的一位蒋姓村民就刚刚以四千元的价格卖出了一只蛐蛐,说起这事,他满脸喜色,“在地里蹲了一夜没白蹲。”
在宁津,一般家庭都是男子出去逮蛐蛐,逮来的蛐蛐由妇女拿到集市上出售。但一些质量上乘的虫子,往往在拿到集市之前就被消息灵通的买家给盯上了。
“为了买到好虫子,很多买家都住到了农户家里。村里谁家逮到一只,就第一时间赶过去看,看好了就不撒手。”一位来自北京的寻虫客说。
寻虫客>>—听见蛐蛐叫就兴奋
65岁的老薛,居住在上海市杨浦区,今年是第15次来到宁津尤集。
在南来北往的寻虫客中,老薛颇有名气,也经常被请来鉴定蛐蛐的质量。对于自己在这个行业的名气,老薛有点得意。“我看虫子准。我收到的虫子,价格最低,质量最好。”老薛笑呵呵地说。
1996年,老薛第一次来到尤集,那时上海人已经占到了寻虫客中的多数。上海的蛐蛐爱好者口口相传,宁津土质独特,出产的蛐蛐好斗、厉害。“我们当地的媒体在当时有一个报道,说每年上海人有40-50万人次北上寻虫,以每个人消费3000元算,这些人要花掉十多个亿啊,相当于每年送出去一座杨浦大桥。”
老薛说,玩蛐蛐是从小就有的爱好,对于蛐蛐爱好者来说,虫一叫,跟着就兴奋起来了。“就是正在谈恋爱的小伙子,这个时候都得停下,没有比虫子更大的事了。”对于他们来说,错过一只好虫能懊悔上好几年。
28日下午在尤集街上碰上老薛的时候,他刚刚跟同来的一位好兄弟吵了架,那人赌气提前返回上海了。起因就是一只蛐蛐,“一只很好的虫子,让他去买,他迟了一步,结果让人家用400块买走了。我说他嘛,他就不愿意了,提前回去了。”老薛说。
跟老薛同来的还有一位60多岁的上海人,老薛悄悄地说,这位老人身家过亿,每年也都会到宁津来收虫。“我们啊,纯粹就是为了玩啦。一些年轻人,收回去可能会是赌钱,这也是有的。”老薛说。
虫产业>>比过年还热闹的45天
对于尤集这个集市而言,7月底到9月初,这一个半月是最繁荣的时候。
“这45天比过年还热闹,上海的、北京的、天津的,大老板们都集中到这里。别的时间在街上看不到这么多人,也看不到这么多好车。”8月28日,尤集街上的司机老徐一边抽烟,一边感叹说。他原在宁津县城一家公司开车,因为伤病回到了家中,每年这个季节,就给一些寻虫客开车。
在尤集,尤国森的东方酒家在寻虫客中知名度很高,很多人每年这个季节都来这里住宿。实际上,这个酒家每年也就营业一个多月。“到了7月底,老顾客们开始来尤集了,我就开张。到了9月初,收虫子的都走了,酒店就关张,我干其他的。”尤国森说。
东方酒家处在尤集街的十字路口,南来北往卖虫子的人都会从这里经过。寻虫客就在门前找把椅子坐下,提着提篮出售蛐蛐的乡民,就会把蛐蛐罐送到他们面前,请他们鉴赏挑选,从早晨开始,一只到天黑了才结束。
这么多人在这里吃、住,一个多月下来,收入也颇为可观,照尤国森的话说,就是“有点效益”。像这样只在捕虫季节才营业的酒店,在尤集街上有很多。“撤乡建镇以后,尤集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村子了,平时很少有生人来。”尤国森说。
在合作多年之后,尤国森对于很多熟客的情况非常清楚,谁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喜欢什么样的虫子,他都记在心里。29日早上,几位一块来的北京寻虫客就要离开了。尤国森说,这帮人每年都是周五来,周日走,只在这里呆三天。
尤国森站在门口,这些寻虫客坐上自己开来的两辆越野车,挥挥手,说声“明年见”,出发了。
隐忧>>寻虫客转投河南、河北
宁津号称“中华蟋蟀第一县”,久负盛名。然而,繁荣的蛐蛐产业背后,宁津也面临着严峻挑战。
来自上海的小俞,今年8月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宁津。在这里呆了10天,收购了12只蛐蛐,此行一共花了7000块钱。他觉得,这样的成绩让他有点小小的失望。“宁津的好蛐蛐不多了。”他感叹说。
在小俞下乡搜购蛐蛐的时候,一个明显的感觉是,遇到的“白虫”越来越多了。“白虫”是行话,指的是那些人工养殖的蛐蛐,个头挺大但野性不够,在比赛的时候不堪一击。
“这样的白虫,有时候能蒙过行家的。大家都知道宁津的蛐蛐好,但好蛐蛐又不好逮,就有人投机取巧,从外地买这种白虫过来,冒充宁津蛐蛐卖个好价钱。”小俞说。这样的看法,基本上也得到了外地寻虫客的一致认同。
在小俞看来,宁津蛐蛐数量下降的另一个原因,是性别比例失调。“很多母蛐蛐,都被捉来卖掉了,价格嘛很便宜,两三毛钱一只。但母蛐蛐卖得多了,来年小蛐蛐自然就少了呀。”
因为蛐蛐产业基本上处于自发状态,并无有效地发展引导。于是,在宁津寻虫客的口中,几个外地地名开始频繁出现:河南延津,河北邯郸。以小俞为例,他们的寻虫团队,四人去了河南延津,四人去了河北邯郸,来宁津的则只有两个人。这样的人员分配方案,在寻虫团队中几乎很普遍。
“那边的蛐蛐刚刚兴起,质量好,没有这么多白虫。一样都是出来十多天,去河南的哥们给我打电话,说收了很多好蛐蛐,比这边强多了。”小俞说,明年或许他就不来宁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