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早晨厚着脸皮帮一个学生第三次催问某报编辑,一篇答应留用的评论文章大约何时刊发。文章跟我虽没有关系,对学生却是一个莫大的鼓励,也是写作成绩的证明。
中午又帮一个非常有写作天赋的大一学生写信推荐短篇小说至某知名文学期刊副主编,因作品有非凡的想象力,很快得到回复。截图给学生后,又犯了老师苦口婆心的毛病,喋喋不休地将写作经验和文学圈现状和盘讲给学生,给予鼓励,同时也给予告诫。
了解我的朋友说,你帮人做事太多,以后不要管太多别人的事情。但我总觉得,对于自己,一切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别人,却可能是一个很大的机会或者命运的转折,于是便始终像一个老好人一样,帮人做事,不忍心拒绝。晚上读书,见书中写道:“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有他要完成和学习的东西,譬如分享更多的爱,彼此更加慈爱,发现人生最宝贵的是人与人的关系与爱,而不是物质。”忽然了悟,或许助人也是我来到世间需要完成的一件事。而由此获取的平和心境及良好的人际关系,大约是这种完成给予我的回馈。
当伯乐,非得有一颗婆婆妈妈的心不可。否则,学生在因为年轻、认不清社会竞争的残酷而作出错误决定的时候,若我不生气地啰嗦几句,或许会埋没掉一匹千里马。几天前,让学生抓住机遇,学生竟然漫不经心地拒绝掉,我生气,发誓不再理她。但憋了几天后,心里那股子对她才华的怜惜,还是让我强压下火焰,又给予谆谆教导,喋喋不休地讲清其中的道理,直到她做出妥协。
其实想想,做这些毫无功利之心,纯粹是一股子珍惜学生的热情,不想看到一块原本可以光芒闪烁的金子如煤块一样隐匿地下,永远不能让人认识到他(她)的价值。也或许,学生不想出名,不想走到台前,可是我依然认为,向前走,并非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获得人生的自由,能够远离喧哗,回归生命本身的寂静与开阔。所以,对那些倔强的学生,我便反反复复,忽而因为他们的固执己见,想生气放手；忽而又因怜惜他们的才华,重新做回伯乐,引领他们朝着正确的道路向前。
这些,于世俗中我的职称和收入毫无帮助,可是,我依然想看到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学生能够朝着更为美好的未来飞奔,哪怕有一天他们统统将我忘记。
一上午忙得像打仗,填写学院要求的各类表格,有问题搞不清楚,打电话给学院办公室咨询,负责行政的老师如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了一通,嗓门大得能让电话线爆炸,听得出也已经忙得眉毛胡子都着了火般,赶紧止住问话,不再打扰他们。
可惜这世俗的烟火逃也逃不掉。挂了电话,该干吗干吗,填完了表格,出完了试卷,备好了课,审阅完了学生作业,花不到十分钟扒拉完了不知是什么滋味的饭菜,立刻打车去学校找领导签字,外加给学生上课。
坐在车上,忽然想起一个学生在作业里向我提出“生命的意义”这个问题,希望我能指点。他并不知道,其实我也常常陷入这样的困惑和追问。比如,人的欲望到底该如何平衡?为了将女儿骑车十三分钟到学校,换成走路十三分钟到学校的房子,我耗费二十多天,天天被房产中介打扰,这样对生命的消耗,又到底值不值得?如此看来,欲望给人带来的,似乎就是烦恼和痛苦。可是,没有欲望,人类又如何前进?
在人生的天平上,欲望在左,生命在右,而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在人生的汪洋中,学会平衡。
(本文作者为80后作家,山东泰安人,现为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任教于内蒙古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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